块青色的暖玉,再缤纷的光芒映射,再精细的雕琢,她也闪耀不出石破惊天的艳彩,永远无法让人蓦然惊叹过目难忘,但如果你能静下心来细细欣赏,也许就能体味到那一番素雅别致,温润娴静的美,握入掌心,便会贪恋起那份淡淡的温度。
蔓凝苑见她始终不接过药碗,便慢慢捏起调羹舀了些药水,喂到柳梦烟唇边,柳梦烟反应过来,脸色一红,别过头去。蔓凝苑以为她不愿喝药,微微蹙起眉头,有些无奈,如果换作是静音,一定能即刻点出利害要处稳稳劝她喝下去,如果换作是倾舞,大概…大概是一口自己含在嘴中,然后强迫对方口舌`交缠借机喂下药去,可现在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正当她苦恼之时,手中一轻,药碗被柳梦烟拿了去,[我自己喝。]干脆的几个字,左手翻起一饮而尽,好看的眉因苦涩药味而深深皱起,蔓凝苑笑着把空碗放回桌上,顺顺柳梦烟的背,轻声说,[躺下休息吧,不宜多动。]
这样自然而然的温柔体贴一滴一滴渗到了柳梦烟的心中,蔓凝苑的从容平淡就仿若她们之间从未曾决裂过,这不仅仅是因蔓凝苑那温润的性格,还因对于蔓凝苑而言,柳梦烟一直都是柳梦烟,她对她,并没有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什么。
柳梦烟的右臂酸胀无力,她坐着没动,轻轻握了握右手,然后低低的问,[是你救我…帮我把毒锁至右臂的吧。]方才几次听到蔓静音提起过,她想忽视,现在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嗯。]蔓凝苑轻轻的,淡淡的应了一声。
[为什么?]
[嗯?]
[为什么救我?]柳梦烟的声音提了提,看向蔓凝苑,就如蔓静音所说,她的死活明明与她们无关,那为何又要救她呢。
蔓凝苑平静的望着柳梦烟那圆圆大大的眼睛,想了想,[你这样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大概就是,不想看着你死吧。]
[可我们明明是敌人,我们…]我们正邪相对,势不两立,那后半句,柳梦烟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她的心会更加难受。
蔓凝苑慢慢坐到床边,有些自嘲的苦笑,竟替柳梦烟将那后半句说了出来,[我们正邪相对,势不两立,对不对?]但她神情中并没有委屈与伤感,她并不想故作矫情的去辩解什么邪恶并非她本意,她只是听从师命无可奈何,什么她也不想杀人伤人,只想如平常百姓般生活,蔓凝苑对于自己所作所为也许有过苦涩彷徨,但从没后悔过,也没怨恨过别人,更不会怨恨对她恩如重生的师傅,她只淡然的接着说,[我确实可以手段恶毒狠心杀虐,不在乎伤天害理,但是,并不代表我热衷于此,也不代表我要憎恨所有正派人士。]
[言下之意就是说,今天如果换作是别的武林正派之人,你也会救?]
蔓凝苑被问得一怔,尔后,轻轻的说,[也许…未必。]
柳梦烟心里一紧,追问道,[那为什么偏偏会救我?]
蔓凝苑说不清柳梦烟那大大瞳仁里隐藏的急切是在渴求怎样的答案,而不擅言词的她亦无法清晰明了的分析出为何要救柳梦烟的明确因果关系,人的情绪与意念若能如丝如线般条理分明,那世上便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纠缠缠,剪不断理还乱了。她只能无奈的微微皱眉道,[其实你不必如此在意我救了你,就像我只杀我需要杀的人一样,我也会救我不想她死的人,这都是我的事情而已。]
[……]其实柳梦烟也不明白自己在期待着什么样的答案,她只是执着的想问,就问了出来,然而这个答案,却依然绕回了原点,她只是不想她死,道不出原因。但她不想她死,已经够了,柳梦烟的心宛如忽然打开了一扇窗,这段时间以来闷在胸口的浊气倾时时消散殆尽,这至少证明,也许在相处的那些日子里,蔓凝苑并非满是虚情假意,她对自己,也是用了感情的。
又是半晌无言,柳梦烟抖了抖薄被正准备躺下,袖中忽而有东西飘落出来,她慌忙的想要收回,却被坐在床边的蔓凝苑抢先拿了去,因为那东西让她有些眼熟,摊开来看,竟是当初在辟尘派时她未绣完的雪绢,被剪成了花帕.
柳梦烟的脸颊顿时像似火烧般的烫了起来,蔓凝苑留下的那些东西原本都被她锁进柜子里,然而却是锁了又开,开了又锁,反复反复的拿出来再放回去,最终,还是忍不住的带在了身上。但此时蔓凝苑的表情倒也并没过多惊讶,只是无声抿抿淡唇,将帕子攥在掌心没有要还给柳梦烟的意思,然后俯身要扶着柳梦烟躺下.柳梦烟内心尴尬,也不好挣扎,就顺着蔓凝苑的意躺好,目光游离不敢看她。
蔓凝苑细心的为柳梦烟盖好被子,接着取出袖中针线,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续绣那条花帕,指尖葱白纤细,随着晶莹银针翻转抻扯,动作熟练,一针一线点点渲染,她本要绣的只是浩瀚烟波半含春`色,现在却改成了朦胧江边杨柳成群,树下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她手握腰间长剑,衣袂飞扬青丝飘荡,那剑鞘上几路红梅是用最鲜亮的艳红丝线纹刻,如画龙点睛,使整个图面鲜活起来.
躺在床上的柳梦烟自然是睡不着,她歪头悄悄的瞧着蔓凝苑的轮廓模样,那微翘的小指来回穿梭,不知不觉的便入了神.
一晃儿,太阳已然斜斜欲坠,金灿灿的光芒转为暗黄.
响起的敲门声倏地将这份宁静打破,门外传来小二的声音,[客官,送晚饭和茶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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