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怎么都恨不起来。
有时江照晚忍不住会想自己的一生恐怕是与风入松绑死了,有那么多次两人非分开不可的机会,又有那么多非分开不可的理由,结果阴差阳错两人又到了一起。这样无止无休的纠缠令他觉得甚是疲倦,可是又无力摆脱,仿佛两人的生命已紧密缠绕纠缠在了一处,若想要强行扯开,结果便只能是鱼死网破。
每个深夜他总会不由自主想到风歌雪与她腹中的孩子,此外还有朱朱——那样美丽鲜活的生命,却在一夜间化为灰烬。可恨的是毋论说是报仇,他甚至连凶手是谁都还不知道。每次一想到这点他总是心如刀绞,常常辗转一夜无法成眠。相形之下风入松却要幸福得多,每晚一闭上眼就能呼呼大睡,看到他酣畅的睡颜,江照晚总是又羡慕又有些愤恨——若非风入松的那些所作所为,至少风歌雪的死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此刻说不定她还在京城做着无忧无虑的闺中少女。可是眼下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已经发生的事情终是无可弥补。
这日黄昏江照晚带着风入松来到桐县渡头镇投宿,渡头镇虽然不大,但因临近河道,南来北往运货的商人都要在此停歇中转,故此颇为繁华。街道两旁有不少卖杂货的小贩,卖的都是些别处不常见的新奇货物。
虽然有事要办,可是见风入松兴致勃勃地不时驻足翻看琳琅满目的货品,江照晚便不忍心催他。再加上天气着实炎热,他也不想拖着伤后初愈的风入松四处奔走,于是给了他点银子,指着对面一间小茶楼道:“我有点事要办,你稍微逛一下就去茶楼里喝凉茶等我。”
风入松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银子苦着脸道:“只给我这么一点啊。”
江照晚只得再给了他一些,道:“我们很穷啊,不节省点就要饿肚子了。” 心里却道:只怕你等银子花得差不多了才肯进茶楼,少给你些你就在外面呆得短些。
风入松一听忙还了一些给他,道:“那我不要那么多了,还是节省点罢。”
江照晚笑了笑,把银子放回他手心,道:“这么一点不碍事。”又伸手帮他戴好纱帽,遮住他大半个脸,口中嘱咐道:“看完了立即去茶馆喝茶乘凉,帽子不可脱下,更不可乱跑。”
风入松连连点头,见江照晚面纱上星星点点的湿润,便掀开帮他擦了擦汗,“你慢些走,可别热到了。”
江照晚“嗯”了一声,一转眼看见一旁的摊主——一个十二三的小姑娘正笑嘻嘻望着自己与风入松,不由有些窘迫,匆忙转身离开了。
江照晚一路向人打听镇上可有一户姓许的人家,男主人是个落第秀才,还有个女儿,不过因为许秀才病重女儿几年前被卖到外地做了丫鬟。连问了许多人都说不知道,最后到了一个巷子里看见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人,江照晚便又上前问了她。
妇人狐疑地打量了他一阵,见他俊雅斯文,不似坏人,这才道:“镇上有好几个许秀才,不知道公子你说的是哪一个?听起来有些象是鲤鱼巷的那个,不过几年前他的养女是被她失散多年的哥哥带走的,不是做什么丫鬟。”
“啊?该不会说的不是同一个许秀才罢。”江照晚只听朱朱说她是父亲病重,所以才卖身为奴,不曾提到自己是养女,也没有提过什么失散多年的哥哥,想了想又问:“敢问那姑娘芳名可是叫做朱朱?”
妇人摇了摇头,“这奴家就记不清了,不过公子你可以去鲤鱼巷问问。”
江照晚谢过了,又去了鲤鱼巷,见巷口处有个卖馄饨的老人家,便上前向他打听。那老人摸着胡子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道:“公子你打听那许家闺女做什么?”
“……在下是许姑娘的朋友,受她所托帮她捎个口信给她家人。”其实不过是想要给她家里人一些银两,算是替九泉之下的朱朱尽尽孝心。
老人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又摸着胡子重重叹了口气,“不过许秀才两口子都已病故了,可怜啊……朱朱我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几年前她被她哥哥带走时我还真舍不得呢。”
江照晚听他提到朱朱的名字,料定的确没有找错,于是问:“怎么许姑娘是被许秀才收养的么?还有几年前她的哥哥又是怎么回事?请老伯指教。”
“怎么朱朱没跟公子你提过么?唉,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原本是镇上珠宝店老板朱由贵的女儿,不过才几岁她爹就撒手去了,身后还留下一屁股债。她娘因为受了刺激,不久也死了,留下她和一个比她大了几岁哥哥。她哥哥也是个孩子,能有什么法子养她?只好将她送了人,自己离开了渡头镇出去乞讨……没想到几年前朱朱她哥哥突然回来了,似乎还发达了,给了许秀才老两口一大笔银子带走了朱朱……不过那孩子小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他有出息,你说十岁大的孩子遇见这种事居然不哭不闹,这不是有出息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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