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阿弥陀佛。老衲戒贪,施主定是认错人了。”
江照晚急忙摇头,在他小时候有次和父亲去逛集市,正碰见一个化缘的僧人。父亲立即神情激动地拉他跪下,口里称那僧人“爹”,又让他叫爷爷。那僧人与父亲交谈了数句后摸了摸江照晚的头便离开了,之后父亲伤感了许久,待江照晚稍大些了才告诉他说那人是他祖父,早年便出了家。虽然只是匆匆一面,江照晚却是印象深刻,而且十多年来戒贪面貌改变不大,今日一见,他立即便认了出来。
这时拂尘过来道:“天色已晚,不如照晚陪戒贪大师一起用些素斋?”
看见拂尘江照晚下意识回头一望,这才发现谷潜流已经不见了踪迹。正迟疑时听见戒贪道:“施主可愿与老衲一起用斋?”抬头看了看戒贪慈祥的面容,江照晚不由自主点了点头,起身陪着戒贪一起进了寺里。
途中拂尘找了个机会悄悄对江照晚道:“虽然谷潜流是我徒弟,可他的所作所为并非我指使,而且我也不可能袒护他。上次救他只是为了了断昔日师徒情分,以后他便与我彻底无关了。望照晚你不要见怪才是。”
江照晚因对拂尘一直以来的帮助心怀感激,而且他也相信拂尘决非奸邪之徒,心中虽然不免有些芥蒂,却还是点了点头,道:“若真与你无关,我自然不会怪你什么。”
拂尘展颜一笑,轻轻颔首。用完素斋后拂尘先离去了,禅房里便只剩下江照晚与戒贪两人。江照晚关上房门,又跪了下来,道:“爷爷,照晚知道爷爷已是不问俗事,然而照晚却不能不尽孝道。请爷爷多留些日子,给照晚尽孝心的机会。”
戒贪长叹了一声,道:“你爹还有山庄的事情老衲也听说了。当年老衲劝他不要想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他偏生不听,否则又怎会无端遭此横祸?”
江照晚听他提到父亲,心里虽是悲伤,然而见他已肯承认身份,又觉得有些欢喜。之后他向戒贪大致讲述了山庄被焚父亲被杀之事,只是下意识略去了自己与风入松的纠葛不谈。戒贪听着听着,面色越来越难看,末了叹道:“世间一报还一报,或许这都是报应……”他默然了一阵,忽然道:“照儿,你可知爷爷昔年为何出家?
江照晚不解地摇头,道:“爹生前也从未提过,只说爷爷您在他十五岁那年忽然看破了红尘。”
戒贪面上现出痛悔之色,道:“爷爷出身贫寒,年轻时一心想要发达。有次和两个义弟一起出门做了趟生意,费尽千辛万苦才赚了些钱财。本想回乡开间店铺,不料归途中被山贼抢了个精光。我们兄弟三人只得一路乞讨回乡,想到家乡翘首期盼我们归来的父母妻儿,心中甚是凄苦……有一夜我们在一座山里歇息,结果来了十来个人,都是些老弱妇孺,还抬着箱子,看样子是告老还乡的官儿。我们顿时起了邪念,抢了他们钱财,又因为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脸,只得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杀了个精光……”
“啊!”江照晚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一声,呆呆望着戒贪说不出话来。戒贪悔恨地叹了口气,“所以先师给我取名戒贪,一切祸根均是个‘贪’字……那次抢劫后我们兄弟三人将钱财平分了,各自做了些生意,不久后都发达了。可是我每夜都会梦见那家人血流满面的模样,始终不能得安宁。直至有一日先师从家门口过,几句话点醒了我。我一来想要为家人积德,二来的确是看破了红尘,便跟先师出家去了。好在当时你祖母已经过世,而你爹也差不多长大成人,我也没什么牵挂。这些年我行善积德,一心想要抵消昔日造下的冤孽,倒头来终是不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默然了片刻,戒贪又痛声道:“你说仇人是今日和你打斗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我义弟朱由贵的儿子。想不到到头来我们的子孙竟然会互相残杀——这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他怅然地叹了口气,续道:“照儿你听爷爷一言:那谷潜流固然是罪大恶极,可他毕竟是歌雪腹中孩子的父亲,你杀了外甥的亲爹,总是有些不妥。况且爷爷昔年罪过决不在谷潜流之下,你若真是想要尽孝心,就多积德行善宽恕他人,也算是替爷爷赎罪……世间恩仇曲直非能轻易判断,你若能一生平平安安,你爹他在天之灵想必也觉得安慰了。”
说完这些话时已是掌灯时分,戒贪便开始打坐,不再出声。江照晚呆想了许久,回忆过去种种,只觉一切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有因才有果,满心的怨恨慢慢淡去,就连报仇的心也渐渐绝了。想通后他抬头看向祖父,却见他闭目坐在蒲团上,唇角带笑。他心里一紧,轻唤了一声,对方却未回答。踌躇了片刻,过去探了探鼻息,触手早已冰凉。他呆呆望着戒贪祥和满足的面容,心中虽是大恸,眼角却只是干涩。
这时拂尘敲门进来,看见这情景他呆了片刻,之后低低说了声“善哉善哉”,便悄悄退了出去。
风入松来到清明寺外时天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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