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印着竹叶的茶杯呆了片刻,面上露出一丝温柔之色。那茶杯上的图案是殷随音生前所绘,江子奇对它视若至宝。江照晚见了暗叹一声,怕父亲感伤,于是岔开话题道:“倒是漕帮的事有些麻烦,陆从容他……”
江子奇忙摆摆手制止了他,“这事明日再谈,今夜我已在庄里加强了防守,应该不会有事。时候不早,你快去罢 ,别让歌雪久等了。”
江照晚告退出来,到了接水阁附近时发现阁里的灯已全熄了,他不禁有些惊讶,按说就算风歌雪睡下了,朱朱也不该把房间外的灯全熄了。不过朱朱一向马虎又贪睡,说不定她早睡着了。
不经意间看见湖边水榭里有条人影,他下意识将身子隐在树荫里,朝水榭望了过去。即便光线昏暗,他还是能认得那人是风入松。见他遥遥望着接水阁里的新房,不由开始在心里猜测他的用意。想到一个可能的原因,他心里猛地一动,竟是揪痛得厉害。
然而随即他便苦笑着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会的,若是不舍他就不会主动将妹妹嫁给自己了。可除此之外又还能有什么别的可能?他委实想不出来。
正这时发觉风入松头微微一偏,朝自己隐身之处望了过来。他一惊,下意识将身子缩在了更深处。好在风入松旋即又转回了头去,似乎并未发觉自己。他正要松口气,风入松却忽然纵身跃到了岸上,抽出长剑朝林荫深处跑了进去。
江照晚忙悄悄跟了过去,等靠近了忽听见树丛中传来“嗒嗒嗒”的声音。纳罕之下他拨开繁茂的枝叶一看,却见风入松正在砍树。正这时月亮上来了,淡黄细碎的光透过枝叶倾泻到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梦境的颜色,江照晚静静看着,恍惚也觉得自己走进了对方的梦里,一丝凄凉之意飘上眼角,满心是夜半醒来的伤感。
旁人砍树都是用斧子,风入松用的却是剑,一下一下,不厌其烦,砍了好一阵那棵粗大的树也只是多了个缺口,有好几次他甚至不小心砍到自己的手臂或是手背,衣襟上沾染了不少鲜血。
江照晚见他的手上的血越流越多,终于按捺不住闪身过去伸指点了他昏睡穴。风入松手一松,剑“咣当”一声落地,人也仰面朝地上倒去。江照晚连忙接住他的身体,轻轻将他横放在了自己腿上,见他又闭目沉沉睡去,江照晚松了口气,可望着他鲜血淋漓的手,却又有无限酸涩袭上心头——怎么办?怎么办?他在心里反复追问着自己。
将风入松送回了卧房,那里是风入松从前客居山庄时住过的地方,而隔壁便是江照晚婚前一直的居所。帮风入松的手上好药细细包扎了,等一切妥当后他为风入松拉上被子,站起身来。迟疑了片刻,他又俯身轻轻抚着风入松紧蹙的眉头,之后手指沿着他略有些粗糙的面颊滑到到他的唇。虽然醒来时与从前判若两人,等睡熟了却还是旧日模样,眉头轻轻蹙着,仿佛一直处于一种不安当中。与从前不同的是,眼下的不安中又带了些决裂与冷酷。
凝视了许久,江照晚终于缩回了手,起身朝房门外走去。
“爹,爹……不要……不要杀我……救命……救命……”这时床上的风入松忽然翻滚着喊叫了起来,江照晚不由顿住脚步回头看他。见他双目紧闭,面上一层冷汗,两只手胡乱在身上脸上乱抓着,先前刚包好的纱布立时又被血染红。
见他将自己的脸抓出了一道道血痕,江照晚忙冲过去抱住他,一面轻拍他的背一边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救你来了,别怕……”
“照晚,照晚……不要离开我……”风入松闭目喃喃喊着,一边胡乱抓住江照晚的手往怀里揣。听见“照晚”二字江照晚痛苦地闭上眼,一阵阵酸涩从心口处流经全身经脉,最后直到舌尖——从前私底下风入松都不肯叫他江大哥,而是直呼名字,自己有多久没有听见他这么喊自己了?
“照晚,我爱你……我爱你……不要离开我……不要……”风入松口里胡乱喊着,一边紧紧搂着江照晚。
他爱我!江照晚心下轰然一声,不能置信地望着他的脸。可是此刻他的心里没有甜蜜,惟有纷沓而至的彷徨、愤怒以及绝望。他恍然觉得自己象是饥饿了许久的人,等终于有了食物,却连吃东西的力气也没有了。
将近四年的朝夕相处,加上之后一年的亲密纠缠,两人却从未涉及半点情爱之语。这等荒诞的关系,从前江照晚一直不愿意细想。等到风入松被赶回京城后,他才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可彼时对方已去得远了,远到他无法掌控。一年前得知风入松替妹妹向自己求亲,他痛苦得几乎癫狂,若非朱朱的照料扶持,他怕是不能度过。然而男子汉大丈夫便该拿得起放得下,过后他毅然斩断了自己那点痴念。之后的一年他过得潇洒从容,只当早已忘却从前,可重逢的那一瞬一切冷静坚持却尽数崩溃瓦解。
既然爱我为何要写那封信?既然爱我为何要将妹妹嫁给我?江照晚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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