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疏仰头向月,思绪空茫。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月如无恨,月长圆。
那红服的新郎静静走过月下庭院,一路行去不曾回头。
原来成你王霸之业,最大的阻碍,是我。
第三章 黄水虽浊有清日,玉人无处教吹箫
暮色渐沉,微雨连江,汴梁太守苏瑾谦与方府的随侍小粳撑着纸伞沿河走了大半个时辰,方寻到出府巡视的方杜若。值时暮云暗积,堤下黄水浩荡,时有浮冰相触,传裂空之响。河风怒急,方杜若长衫着雨已然半湿,人却全然无识,只将笛曲一折反复吹奏,音调凄然。
小粳上前为他遮了雨水,扬声道:“堤头风冷,主子仔细身体。”
方杜若笛声骤止,转头见他,浅淡笑起,又见苏瑾谦执伞立于小粳身后,忙施礼道:“此处江山幽阔,杜若一时怅然忘归,劳动苏兄前来寻找,杜若失礼了。”
苏瑾谦点头辞过,听方杜若续道:“眼看凌汛将过,今春河上无碍了。河堤及时竣工,全仗苏兄督河有力,杜若代工部诸公谢过苏兄。”
苏瑾谦却不想与方杜若讲这些官样客套,只直言问道:“方才大人一曲《思美人》,凄恻郁厚,全无儿女情态,却似追思凭吊,是否……故友新丧?”
方杜若闻言微怔,片刻轻道:“……苏兄诚为知音。”
苏瑾谦目视江水缓缓言道:“苏某亦愿与大人互为知己,大人如有心事,不妨说与苏某,也好两厢开解。”
方杜若心道苏瑾谦久为外官,生性恬淡,更与顾弘之素昧平生,何苦拿京内党争之事添他忧烦,于是只说道:“京中故友英年早逝,杜若初闻噩耗,一时心中郁苦。苏兄关怀,杜若感激不尽。”
苏瑾谦听他言辞闪烁,只郁郁一笑,不再多问,一时两人并肩观水,各自无话。方杜若见苏瑾谦眉有愁色,知他介意前言,于是话锋暗转,“上次自苏兄处学得的曲子,机缘之下曾为六皇子殿下闻得,殿下呼之苏曲,杜若觉得颇有意趣。”
“野曲粗鄙,能得殿下玉听,苏某荣幸之至,更得殿下赐名,苏某虽觉受之有愧,亦敢不感激涕零。”
方杜若笑道:“殿下不知曲名,只以苏曲代称,想来杜若习曲甚久亦不知名,还请苏兄赐教。”
苏瑾谦道:“此曲为苏某随性偶得,并未命名,既然大人问起,姑且名之……《石泉》。”
方杜若拊掌道:“杜若亦觉此曲温润跳脱,似流水深意,此名甚洽。”
苏瑾谦闻言垂目,静默无语。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知音易觅,知己难寻,千古如一。
“今早接到京中公文,道陛下委任大理寺右少卿越临川大人为钦差,前来收验河堤工程,大人今日不在府中,想必不知。”
越氏祖上为开国重臣,越临川少小成名,丰神俊逸才华横溢,近年甚受皇帝赏识,升迁不断,廿三年纪已至大理寺副席。然则其人恃才凌物、性情倨傲,加之家世显赫,日常起居规矩极多,甚难相与。方杜若听他要来,不由眉头紧锁,然则自问为人行事皆无愧于心,纵使越临川秉性苛严,王法之内也断无无故发难之理,思及此处,方杜若向苏瑾谦开解道:“黄河水利百年大计,派钦差点验为本朝惯例,苏兄不必多虑,你我全心配合上使便是。”
苏瑾谦点头道:“大人监查之下,今次工程施工精严账目清明,虽历来河务多事,越钦差此次却必定无功而返了。”
小粳在一旁得空插道:“天色已晚,府中斋菜已经备好,主子与苏大人早些回去歇着吧。”
方杜若低头看时,浩浩黄河已隐入夜色,唯余涛声,亘古不绝。
通商协定签好的时候,草原上第一缕绿意也隐隐露了头。吐谷浑王本要设宴为毓清和随他驻留的几百汉兵饯行,毓清以救急的粮食远道运来实属不易为由辞了去,只到善阑哲的大帐里喝了些马奶酒。向京中请旨拨粮的这段时日里,大部军队既已被打发回国,毓清镇日无事,常拉着善阑哲比量武艺切磋兵法,倒从昔日的敌人做成了半个朋友。两位王子清闲逍遥,喻青却日日忙的额顶生烟,只因土汉双方皆将通商细节交与他拟定安排,协议公文亦是由他起草,喻青为了定出两厢有益的办法,多方协调使尽浑身解数,直到协议完签尘埃落定方有时间坐下喝酒。
善阑哲坐在喻青身边,叼着杯沿盯着他看。喻青被他看得心慌,问道:“怎么了?”
“你脸上有个疤,以前没有,被鞭子打的?”
喻青抬手摸了摸脸颊,“已经不显眼了吧。”
“是谁打的,我杀了他。”
喻青想起校尉已死,心中蓦地涌上几分酸楚,轻声道:“一条性命竟比不上一条疤?常人说来全是真心体谅,由执掌生杀大权的人说来只是可怕。”
毓清听喻青对善阑哲说话全不似与自己说话那般拘谨,心中别扭,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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