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景躬身退下。
过了一会,栾安走进来:“殿下,已经安排好了人在时疫馆盯着沈太医。”
沐泽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栾安皱着眉头,脸上将信将疑:“您确定沈太医知道邱敏在哪?”不论是时疫馆还是沈仲景的家,他们都找过,根本没发现过邱敏的踪迹。
沐泽扶着栾安的手从椅子上起来,边走边说:“邱敏生性谨慎,她会请人进入自己家中一起用饭,那人必定跟她熟识,可她在皇子府外根本没有相熟的人……除了沈仲景,沈仲景还送过她回家。她平日里都懒得给自己做饭,那日的菜一荤一素,若不是关系亲近之人,她又怎么会亲自下厨?你看她在我身边五年,有下厨做过一顿饭给我吗?”
虽然沐泽的语气平静,但那偏低的声线如看不见暗流漩涡的深潭表面,让栾安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太过复杂,远没有金银珠宝来得直接可爱,幸好他已经没了这方面的烦恼。
沐泽紧紧握住手上的玉扳指,失明前,他每日狂暴不安。失明后,他因为不敢轻举妄动,终日躲在府里,冷静了几天,很多矛盾不通的地方反而渐渐想通。他命京畿卫全城搜人,这么大动静,沈仲景也该知道他在找邱敏。
邱敏救过沈仲景,以沈仲景的性格,为了几个陌生病患被打伤的事,都敢拦他这个皇子的去路,邱敏失踪他更应该会主动询问下邱敏失踪的情况,可他只字不问,这反而就显得奇怪了。
除非,他知道邱敏平安无事。
夕阳西下,倦鸟披着浮散的霞光归巢。
沈仲景下了轿,时疫馆中传来一阵阵宁静祥和的梵音,如果是第一次来这里的人,只怕还以为这里是和尚庙。
沈仲景走进去,看到里面的病患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聆听坐在高台上的僧侣讲经。
最初之时,这些被强行抓进时疫馆隔离的百姓每日吵闹不休,多次与官府发生冲突,若不是有京畿卫镇压着,只怕已经闹出事故来。虽然时疫馆中每日有发放汤药,但还是挡不住体弱的人陆续死去,每一日死亡的恐惧都在人群中蔓延。
后来皇长子命人送了一群自愿舍身弘佛的僧侣进来。
大祁的百姓信佛的并不多,那群和尚刚来的时候,只有少部分人会找和尚为自己念经祈福。不管有没有人信,那些和尚仍念着自己的经,时疫馆的上空日日飘荡着梵音,每当有人过世尸体被烧毁时,僧侣们就会聚在一起替死者念往生咒。
许是封闭的环境中没有别的寄托,许是宁静祥和的梵音能让人内心变得平静,时疫馆中的病患渐渐不再吵闹,不论信的,还是不信的,都慢慢聚拢在那些僧侣身边,日复一日地听他们讲经,如果今生已无望,但求来世不再受苦。
沈仲景暗想那位皇长子虽然冷漠无情,但到底比昏聩太昌帝强,若让他为帝,百姓的生活会好上许多。
他进了时疫馆后方,看到邱敏身边围了一群小孩,正在听她讲故事。
邱敏看到沈仲景,停顿了一下,一群小萝卜头跟着转过脑袋,沈仲景笑着在一旁坐下:“你们继续,我也来听听。”
邱敏继续说道:“猪八戒找了个树荫正想睡一觉,忽然看见山脚下有一个绿油油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哈哈,原来是个大西瓜……”
邱敏说得绘声绘色,尤其说到猪八戒被自己丢的西瓜皮绊倒时,惹得一群小萝卜头哄堂大笑。
那群孩子听完“猪八戒吃西瓜”还不够,央着邱敏再讲,邱敏又说了一个“三打白骨精”。等她说完,还有人吵着要听,问题是现在是晚饭时间,邱敏只好板起脸教训他们:“我数到十,谁不去饭堂吃饭,明天就不准再来听故事!一、二、三……”
一群小萝卜头一哄而散。
沈仲景走到邱敏身边,“我看你都快成孩子王了。”
邱敏洋洋得意,她上辈子当老师,本来就是孩子王。那群小孩都是已治愈的病患,所以被分配到后方观察,如果病情没有再反复,就会被送回家。
“一群小屁孩而已,要是连他们都收拾不了,不是显得我这个管事姑姑太无能?”
沈仲景揶揄她:“佩服佩服,姑姑一出,谁与争锋!”
邱敏斜睨他一眼:“你到底偷听我说了多少故事?”
沈仲景笑着说:“你说故事又没有避着人,何须偷听,不过我看你口才甚好,以后若是没了生计,还可以去茶馆里给人说书。”
邱敏摸摸下巴:“这倒也是个生计。”
两人并肩而行,四野暮合,归巢的燕在梁上呢喃,一只毛色黄白相间的猫咪露着肚皮,四仰八叉地躺在下方打瞌睡,许是受到梵音的感化,连这嗜杀的猫都不上梁捉燕子了。邱敏默想当初她只是随口一提,他却记在了心上,还真找了一群和尚来念经。
沈仲景问邱敏:“等这场疫病过去,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邱敏想了一会,轻轻一叹:“我都没有户籍,就算有千般打算也没处使去。”
沈仲景安慰她:“户籍我会帮你想办法,不过长安管理比别处严,等这场疫病结束后,我打算离开长安回家乡,你……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邱敏心中一跳,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回家乡……
她垂下头,低声问道:“我孤身一个女子,以什么身份跟你回家乡?”
沈仲景半晌才鼓足了勇气说:“在下父母双亡,年已二十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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