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没什么话说,你叫人拿了我就是。”苏清雪不答,转身推开窗子看看天色,低声道:“你现在立即便走,也还来得及。韩肖不在这里。”谢百同一时怔住,半晌道:“韩肖不知,外面却有许多人。你私放了我,这事瞒不了一世。日后陛下查问起来,你也不好回话。”苏清雪淡淡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瞒?只不过韩肖若在这里,定要阻拦,我懒得同他多费口舌,可若是将他杀了,只怕陛下心里不快。陛下那里,我自有主意,你不必担心——你随我过来罢,再晚便来不及了。”谢百同微怔了一下,毫不迟疑的跟过去。
苏清雪带他出了中尉署,毫不遮掩的走上太常街去。此时刚过了寅时不久,城中道上极静,有时遇上一队兵士,他们见了苏清雪,匆匆行礼便即离去,竟将谢百同视作无物。苏清雪道:“这些人是从建章宫来的,没一人识得你。”
两人出了直城门,苏清雪骑来的马匹仍是乖乖的在城外等着,看见苏清雪过来,欢喜的迎上去挨擦腾跃。苏清雪温柔的拍拍它额头,手指轻梳它鬃毛,转头道:“你骑着它走罢,路上本埋伏了一些人,但该是能认出这匹浮云来。”
谢百同再不多言,跃上马去,忽道:“陛下对你的情分,有几分能靠得住?”苏清雪微怔一下,随即便笑道:“有情不见得便好好待我,无情也未必容不下我。你快走罢。”谢百同点头,催马去了。苏清雪立在城门下看着,忽然叫道:“等等!”谢百同勒住马,回头道:“什么事?”苏清雪微眯了眯眼,远远的道:“你的剑没了,带上这个罢。”解下腰间的“清雪”,扬手掷了过去。谢百同接住了,叫道:“多谢!”将剑系在腰间,远远的纵马去了。
苏清雪轻摇了摇头,走回未央宫清凉殿去。外头已是密无声息的换过一番天日,殿中却是一切如常,丝毫不见惊惶紧张之象。小九过来侍侯苏清雪换了外衣,见他脸带倦色,便不多说,只将他安置在偏殿歇息。苏清雪在榻上歇了一会儿,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有人轻轻摇着自己肩膀,睁开眼来,是南轩正看着自己,满脸的振奋喜悦。苏清雪半闭着眼打个呵欠,懒道:“我累了,别吵。”南轩全无睡意的柔声笑道:“我带你去歇息。”将他抱到自己日常宿的延清室中,放在画石纹锦床上,轻轻替他宽了外袍。这皇帝龙床清凉舒适之极,与偏殿的卧榻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苏清雪安适的闭上了眼睛,懒懒的道:“我只睡一会儿。你叫人弄些点心,忙了一个晚上,有些饿了。”南轩笑道:“我自然知道。”一旁宫人捧了玉晶盘过来,小心的放在床边的祥云螭龙托台上,盘中高高堆着冰块,冰玉晶莹,俱是玲珑剔透。这玉晶盘是千涂国所贡,本有一双,先帝时曾有一次用在寝宫里,一名宫人只道有冰无盘,怕湿了地面,急忙过来收拾,却不慎将其中一只玉盘打碎了。
南轩将苏清雪的外袍放在一旁,去解他发髻,有意无意的拨弄他贴身的云素短衬袍。忽然一眼看到那衬袍角上染了几滴鲜血,那丝袍洁白如雪,染了血滴,明明是狰狞,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艳丽鲜明。南轩看着那血,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停了半晌,只轻轻的将紫琉璃帐放了下来,缓缓步出寝宫去。
小九一直在延清室外候着,听见苏清雪饿了的话,见南轩出来,便问道:“陛下,雪公子的膳点,要选哪几样?”一边从小内侍手中取过早膳单子呈给南轩。苏清雪在宫里时,日日的膳食点心且不论,便是用什么盘碟碗筷,也都是南轩亲自选定的。
南轩此时心中烦闷,只挥了挥手道:“叫人拣他素日爱吃的随意做几样便是。”小九不敢多说,应了一声“是”,便选了几样菜点名目,交给小内侍送到御膳房里吩咐照做,仍是垂手侍立在一旁。南轩停了一会儿,看了他一眼,道:“陪朕四处走走。”小九想起上次在甘泉宫时,陛下也是命自己陪着“随意走走”,却将自己三魂六魄吓去一多半。心里不由打了个突,却只得跟过去随侍。
南轩沿着五色砌石甬道一路缓缓走去,却始终不发一语。小九也不敢多话,低头行了一路,抬眼看看前面,已是将到石渠阁了。却听南轩和善的问道:“小九,你跟我多久了。”小九忙收了心思,答道:“臣奴自八岁进宫,十一岁时便贴身侍侯陛下,到如今已经十三年了。”南轩点了点头,道:“这十年来,巴结讨好你的人,该是不少罢。”小九心里一惊,却不害怕,低着头答道:“臣奴一心侍奉陛下,错处有过许多,可从不敢有背主作窃之心。”
南轩不答,淡淡道:“后来清雪进宫做伴读,你却同他很是要好。”小九道:“是。雪公子性子冷淡,面上看来,似是别人不如待臣奴亲善;可臣奴不知给那些人戳过多少次脊梁骨,雪公子却从不屑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他心地也好。”南轩道:“你怎知他心地好。”想起那素袍上的血滴来。
小九道:“那已是七八年前之事,一日大雨过后,雪公子在树底的草丛里拣了一只小小的乳燕儿,当时依臣奴说,那燕子多半是养不活的,便要将它扔了。雪公子却不肯,将它拿回去喂了十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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