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尉,放心吧。在我们的战俘营里,野蛮的中国人都会享受到耶酥赐予的无限的爱。阿门!”吴牧师说着虔诚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亚丁先是点头,后又摇头。
亨利扯着嗓子大喊:(英语)全体集合。立正。
战俘们依然还是松松垮垮,只有极少数慌慌张张并拢双腿,无意中又撞到了别人,整个队伍显得更乱。
亨利气得暴跳如雷,大骂:(英语)猪猡。
瘦猴瞅瞅谭锴,笑得前仰后合:看,大猩猩又发飙了。
谭锴皱皱眉,小声道:还笑,过来了。
亨利停在了张磊面前,脸色稍好了些,口气依然很重:(英语)会英语的中国人,出列!
张磊走了出来,不卑不亢。
亚丁拍拍张磊肩膀:(英语)尊敬的张先生,十分抱歉。威尔斯少校想麻烦你,集合一下队伍,可以吗?
张磊掸掸肩膀,转身环视着乱哄哄的队伍,眉头越聚越紧。他的目光停在了赵亮身上。
四目相视。
赵亮眼神中传递着赞许支持的信息。
张磊点点头。那晚威尔斯找他谈话回去后,他就把谈话内容原原本本告诉了赵亮,赵亮还是那句话:希望他……他想了好久,想了好多,短短几天的战俘生活,给他的感触太多,太多,他也想接受威尔斯的建议,但他还是有些犹豫。
眼下看着赵亮的眼神,他终于挺了挺胸脯,大声喊道:弟兄们,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是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
他的这番话,显然在队伍中引起了震动。不少人挺起了腰,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靥。当然,还有人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敌视、不屑,也还有人依然耷拉着脑袋,表情呆滞。
张磊环视一下队伍,他从中看到了希望,浑身血在沸腾,嗓门也大了许多:全体注意,听我指挥,向左看齐,立正,稍息。
“ok,ok。”吴牧师首先拍起了巴掌。满脸堆笑走到战俘队伍前面先是行了个军礼,尽管他的军礼十分标准,但显得十分滑稽。
瘦猴笑了。看着吴牧师虔诚的样子,还有吴牧师扣在头上的那顶军帽,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马戏团里扮作人样的猴子,不禁笑了。
“我的孩子们,你们终于来了。”吴牧师双手合十,喃喃自语,最后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清清嗓子,说出一口流利的北京话:“我的孩子们,我是仁慈的主的仆人,我的中国名字叫吴博礼,请允许我以主的仆人的身份代表仁慈的主,至高无上的主欢迎你们。你们是地上的罪人,我是耶酥的仆人,是来拯救你们的。你们参与了罪恶的战争,……
吴牧师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战俘们表情各异。其中,有几个战俘双手合十虔诚地跟着祷告着。
终于,大铁门打开了。几十个战俘怀着忐忑不安恐惧的心情,走进了战俘营。他们不知道前面等待的是天堂,还是地狱,还是……但是,有一点,他们十分清楚:真正的战俘生活就要开始了。
吴牧师念经般的声音还在空中回荡:忏悔吧!我,可怜的孩子们,你们只有经过洗礼,才能荡涤尘世间的一切污浊和罪孽,灵魂才能得到净化……
战俘们缓缓走着。
迎面竖立着一座雕凿拙劣的自由女神雕像。
落日余辉下,自由女神披上了一层阴影。黯淡无光的表情,阴郁的眼神,浑身污浊不堪。
瘦猴推推谭锴,笑道:谭大哥,这娘们是谁?
谭锴左右瞅瞅,压低声:嘘,这是自由女神,美国的象征。
瘦猴笑得更厉害了:啥?自由女神,太丑了,简直象老巫婆。
谭锴惊恐地四下张望。
一个美国兵走了过来,举起枪托大喊:(英语)不许说话,快走。
不远处,几十米开外的铁丝网后面站着许多裹着绷带,拄着拐杖的战俘,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美军军服,但许多人还带着志愿军和人民军帽子。最令人注目的是,志愿军战俘大都沉默无语,眼神中流露着痛苦无奈复杂的表情;而人民军战俘神情则开朗了许多。有的频频挥手致意,有的双手紧握高举过头,嘴里喊着:(朝语)朝鲜—中国。
瘦猴朝战俘挥动着手。
随着一个美军中尉的呵斥声,战俘们停在了离铁丝网只有十几米远的一座庞大的铁皮棚前。
这是一座可以容纳好几百人的大房子。两米多宽的大门横眉上方悬挂着一块木牌,上书:自由大礼堂。如果是在平常,这里,经常会聚集着几百号战俘聆听来自天堂的声音。传达天籁之音的就是自称主的仆人的吴牧师。当然这里,也会用来举行会议,还有……
美军中尉摆摆手,站在大门两侧的十几个美军士兵走了过来,押解着几十个战俘走进大门。
战俘们还未看清屋内的一切,便被几十个膀大腰粗的美军士兵摁倒在地扒光了身上的衣服,抢光了所有的东西,钢笔,手表,戒指,火柴等等。
面对围过来的美军士兵,谭锴表现得十分理智,紧忙解下手腕上的表,诚惶诚恐地递了过去。
“ok,ok。”中尉拿在手中,看了好久,又放在耳边听了听,不住地点着头,随手戴在了自己手腕上,拍拍谭锴肩膀,竖起了大拇指,“你的,中国人的这个。脱衣服,快快的。”
谭锴一边点头,一边脱着上衣。
被扒光了的战俘,大都屈辱地低头蹲在地上,眼睛里闪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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