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的魂魄。也不知杨燈还能支撑多久,固然他希望杨燈受此恶报,然而又岂能任他在此时死去?李柔风心如火燎,抓着抱鸡娘娘的手道:“张翠娥,你再不醒,我便当真只能化骨给你看了。”
厉鬼愈发肆虐,万千怨魂团聚成泼天暴风,翻动得这酒坊的瓦片房梁簌簌颤动,尘土迭连而下。屋中人无不心悸魂栗,内侍俱劝吴王离开,萧子安到底有为王的胆色,道:“孤乃是天命之人,这些阴鬼能奈孤何!”他厉声道:“你若救不活杨卿,本王这便取了了你首级,定此风波!”
十方鬼哭中,李柔风蓦然抬起头来,他看清了杨燈身上厉鬼狰狞的容貌,是萧焉之子,是萧焉昔日旧部,还有他的兄长。
那一瞬间,兄长的眼睛正对着他,仇恨,怨愤,不甘……他俱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兄长的眼睛里没有他。
那一瞬间,李柔风心中好似大锤抡过,将他胸腔中那颗死去的心脏击得粉碎。
他伸手上去触兄长的脸庞,摸到的却是杨燈的身体。
须知这天地万物,遵循的都是同样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阴间人的身躯,就好似一个极大的坑洼,是极阴之地。阳魃的阳气如泰山压顶,厉鬼极力支撑,忽然有了这样一片阴泽,更是吸引着厉鬼们避入其中。
兄长最早感受到这一具阴身熟悉的气泽。李柔风头颅骤然向后一扬,双目瞪圆,被那厉鬼侵身而入。一个厉鬼紧连一个厉鬼,很快这具阴身便被厉鬼虬结。
厉鬼既去,风收尘歇。杨燈彻底地平静松弛下来,脸上的青绿和黑气消失殆尽,一切如常,只是昏迷不醒。萧子安唤来医官为杨燈医治,医官把完脉,称杨将军只不过身体虚弱,调养数日便能复元。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李柔风单手撑着地面,大汗淋漓而下,很快聚成一小滩水洼。
纷沓的脚步声自他身边而过,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亦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厉鬼在争夺他这一具阴身。
他掀起沉重眼皮,清透如泽的双目中映出阳魃的影子。他模糊地看到方才那团艳丽的火焰还在他对面,突然消失之后,这一瞬已经在他眼前。
通明先生摇晃的羽扇忽然停止。他看到阳魃那一双天生摸骨算命的双手折叠了起来,九宫八卦,十二辰文,宇宙万象,忽然俱浓缩于那一双手中。她飞掐北斗,双结五雷,勾指曲节,厉喝一声:“退!”
李柔风双目一闭,软倒在她怀中。
羽扇背后,那张仙风道骨的脸蓦然一冷。他心中,忽的浮现那道又扁又细的、毫无温度的声音:
——我就要这个阴间人,就要这个魂,别说小王爷的魂,就算换成天王老子的魂,我也不许!
“孽畜。”
仙风道骨的嘴唇里冷然吐出这样低沉的声音。
第26章
抱鸡娘娘被带回了杨燈府中。醒酒汤的效用并未持续多久,她在马车上又睡了过去。待她再次醒来,窗外已经大亮。她特地往外看了看,确认是白天无疑。
房中无人,她披了衣衫下床,见李柔风在外面小厅中看书。杨燈给他们安排的这个院落极小,也就之前冯宅一个正房那么大。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简陋,却也窗明几净,苍苔盈阶,清朴宜人。
李柔风今天换了一套寻常白身的青衣,当是杨燈府中备的。漆黑长发束起,依然干净整洁。手持一卷青简,指尖摸着竹牍上头的刻字来读。
抱鸡娘娘挽着长发,赤着脚走过去,没有声息。她看见这卷青简是《阴符经》。
窗边小几上有一个碎了颈子的陶罐,里头盛着清水,挺挺地插一枝含苞欲放的栀子,绿枝白花,甚是好看。
抱鸡娘娘忖着,这栀子花不算什么稀罕物儿,城中长得到处都是,要说这五浊恶世,也就这些花儿草儿清净,她向来摘时,都是大把大把地抱在怀里,低头一嗅,香死个人了。独李柔风小里小气,就摘一朵,还捡个破罐子装着。虽这么想,她嘴角还是弯了弯。
她出去唤婢子要了热水,在房中洗澡。她脱衣的声音窸窸窣窣,李柔风听着觉得不自在,便起身要出去。
“你过来。”抱鸡娘娘扁扁的声音道,她放下衣衫,跨进浴桶里。
“娘娘洗浴,我不便在侧。”
“你看得到么?”抱鸡娘娘嘲道,“外面那个婢子不甚好说话,你帮我讨个香胰子来。”
李柔风微一蹙眉,两相权衡,放下青简出去找婢子讨香胰子。不多时,他便拿了块香胰子进来给抱鸡娘娘。
抱鸡娘娘拿着牙白的香胰子对着光看了看,冷声道:“刻薄嘴脸的东西,我去问时小半块都没有,见着男人了恨不得整个家当都送出去。”
李柔风在一旁不言语,抱鸡娘娘放下香胰子,看向李柔风,道:“你必是很不喜欢我这般冷言嘲语。”
李柔风道:“娘娘心直口快,是个好人。”
“李柔风,“抱鸡娘娘忽然郑重地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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