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脸庞,就是最好的证据。
原本撑着身体的两根木杖在追逐过程中遗失一根,但女子并无放弃的念头,怎么可能放弃得了呢?她咬牙使劲,强迫经过半年治疗仍尚嫌萎缩的腿部肌肉、尽职地扛起它们该担负的任务,带领自己能靠着仅剩的支撑物继续移动。
缓慢如刚学会走路的幼童,一步一踏都牵动神经最脆弱的深痛。女子重重的呼吸韵律,伴随发抖的手臂与木杖伫地的声响,令人同情却又毫不停歇地灌满林间。
「为什么要逃…」
女子发出了暗哑干涸的嗓音,那是由于长时间的剧烈喊叫而得到的后果。对行动不便的她而言,从屋处「跑」到这里已是花上全身的精力与一整天的时间了。追逐的那人早就不知离开树林多久,女子自己也很清楚,但就是不想放弃。不管跌倒多少次、不论掌心与脸颊已在森林穿梭间被划过多少伤口、即使连衣装头发都在奔跑阶段中凌乱散开、就算像个疯婆子一样的纠缠不休——。
「…天香!!」
——她也、绝不放弃。
树林再次回荡着女子的大声呼唤,彷佛是从灵魂深处极力挖掘出来的最后力量,白色身影毫不间断地以一种令人不忍的缓慢速度向前移动。在这段无人响应亦无人等待的努力里,木杖终于承受不了压力而崩裂,碎屑啪啪地刺入早已带伤的掌心,混着污垢与鲜血的颜色染上了该是纯白无垢的衣袖。
双腿无法在失去木杖后还提供任何帮助,于是身体只能难堪无力的跌倒在地。平日那些脱俗清雅高贵迷人的形容词都已远去,纠结的乱发和脏污使她看来一如路边行乞的落魄客,不会有人把她与好几年前的妙州才女、两年前的绝代状元郎、半年前的俊美驸马爷联想在一块儿。
冯素贞——以双手撑起身体,不带半点迟疑地开始了在地上的攀爬。
「这次绝不让你再逃走,绝不…!!!」
她知道自己现在十分难看、定是不忍目睹的可怜,但不要紧,一点也无所谓,已经不是讲求形象的时候了。这一次、这一次绝不让那个人再次闷不吭声地离去。不论是她或她,她们两人不断等待与不停逃开的戏码都该结束了。
誓言这一次必是结局、以及崭新的开始。
***
如同老乞婆的预言,冯素贞回来时已是接近夕阳西沈。她的衣服和头发早在追逐过程中凌乱破烂,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粗大树根支撑着满是脏污的身体,冯老爷连忙把她拥入怀里,扶着她进屋去休息。
「公主跑了?」老人家站在桌前,替落魄狼狈的女子倒了一杯水。「如何,还会说能走一段路和永不能行走毫无差别吗?」
冯素贞扬起苦笑,一口喝了那杯水,说话时却还是十分沙哑干涸的声音。「是我不对,之后定会更用心治疗双腿——等我把公主带回来之后。」
「素儿,你说把公主带回来…」
「爹,公主逃的功夫出神入化,我这样的身子是抓不到她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进皇城去。」那张沾满污垢的笑脸,清爽而威朗,冯老爷彷佛看到了冯绍民丞相的假象。
「可你不能进京城啊,要是被抓到了…」
「就是要被抓。不让自己被抓,要怎么见到公主?」冯素贞还是笑着,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像在商量明天要上哪边玩,而不是正说着要冒生命危险潜入皇城。
老人家这时才开口:「扮成我的助手,后天跟我一起进皇宫吧…我也得为太上皇的毒照看最后一回。」
「…原来如此。难怪只能维持几个月生命的毒素,却能熬到快一年的现在,看来是公主要您留在皇宫帮忙,而您从她那边拿到这些药材来治疗我吧?」冯素贞站起身,朝老乞婆感激地行了个礼。「您的种种恩情,我一生无以为报。」
「你也曾叫过我一声娘,这就是回报了。」
相较于女儿与老人家无声的理解与相视而笑,冯老爷还是相当担忧。「素儿,你这是、你真的确定吗?你要是真想找公主,爹不会阻止,但至少也等腿好了…」
「等我腿好了,公主就嫁人了。」冯素贞皱起飞扬坚定的眉,神情是许久未见的缜密思虑。「爹,有许多事情,等我回来后,定会一五一十向您解释。在此之前我只能这么告诉您——我们冯家怕是没有女婿,只能有媳妇儿了。」
这个宣言,冯老爷不知该有什么回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道:「可媳妇儿不是才刚逃走吗?」
冯素贞笑了,握紧父亲的手。「等女儿把媳妇儿抓回来,再给您老敬茶。」
***
老人慈祥地望着坐在床边的女儿。这个景象经过将近一年的时光,自己早就十分熟悉。不论是多晚的深夜,一旦被毒物侵蚀而睡不着时,只要睁开眼睛,便会见到天香坐在床边照料的身影。有时照顾到最后也就干脆在这儿睡着了——以一种克难而虐待着骨头的姿势靠在床柱边——当老人伸手轻晃她,或是拿毛毯披上那逐渐瘦弱的肩膀时,天香口中的呓语总会震得他心里发疼。
「对不起…父皇…」
「不要走…驸马…」
「都是我的错…」
这些道歉的话语撕裂着她的梦境,也让老人只能悲伤地坐在床上,再也没脸碰触自己的女儿。冯素贞,为何你要是女子?他愤恨不已,在内心不断问着上天。自己确实选上一个能治天香那顽皮心性的丈夫,为她找到了文才武韬学识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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