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深锁,忧心忡忡道:“灏,我就知道她会成为你的软肋。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曲伯尧默不作声。
黎一鸣又说:“你竟这样妇人之仁,救了人还窝藏她,是忘了郑崇枢那奸贼的行径了吗?”
“亚父,”曲伯尧道,“亚父放心,救下她不是因为别的,留她在府也不过权宜之计,她于我们,还有许多可用之处。”
“但愿死到临头的时候你还能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黎一鸣一甩衣袖,气愤地撞肩而过。
目送黎一鸣雪中远走的背影,他耳边竟又响起那女人的欢声笑语:“你是我的先生,你是我一个人的先生,你不教我,你教谁?你不教我,谁教我?”她这样说的时候,双目像深邃的明珠,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年幼无知,尚不懂这话语的暧昧,她总喜欢厚着脸皮围着他反反复复地跟他说:“你是我一个人的,我一个人的......你不教我,你教谁?谁教我?”
一把十二骨蓼蓝绢伞突然遮过他的头顶,卫韵上前道:“相爷,李丛鹤已将相爷一箭射死郑娘子的话如实禀告了陛下。”
“陛下如何说?”
卫韵悉心替他掸去狐裘上的雪粒子,视线盯着他攥紧的指上殷红,慢条斯理地说:“陛下沉默,并未责怪相爷,只问李丛鹤:‘卿可知道,世人为何喜欢明珠?’李丛鹤回答:‘因为稀世。’陛下笑说:‘可惜了’。奴家想来,陛下应该没有怀疑郑娘子的死,也没有怀疑是相爷动了手脚。”
瞥然一声,他折断手中的梅枝,转身抄入回廊。
“相爷!”卫韵匆匆举着绢伞追逐他的脚步:“昼夜昏迷的郑娘子醒了。”
曲伯尧疾行的脚步一顿,原地踯躅了片刻方迟疑着开口问道:“她醒来后,可有说什么?”
“她只不停地问媛媛在哪里,”卫韵又问:“相爷,相爷不想去见见她么?”
“恐怕此刻,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我了,她死里逃生,重伤中醒来,何必要再气死她一次呢?由你照顾,我很放心。”他说罢提步欲走。
“可是——”卫韵急道:“相爷是在救她,奴家想,郑娘子那般聪慧,她会明白的。”
原地停留片刻,曲伯尧继续头也不回地前行。
吱吱嘎嘎的开门声传来,寒冽的雪光透过门缝晃入昏暗的室内,映照出榻上人苍白的脸色。郑媱勉力想撑坐起身,肩呷的痛却被牵引,蔓延至四肢百骸,又呻|吟着躺了回去,看那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婢女窸窸窣窣地收拾起药碗里的残汁来。
不一会儿,两个女子领着一众婢女又陆续进来了,那两个女子衣饰发型皆与婢女有异,进屋后就指挥着婢女改换屋里的陈设。其中一个郑媱刚刚醒来时就见过,那女子举手投足间有一种端庄娴雅的气质,她语调柔和地告诉郑媱,自己叫卫韵,她是被她的主子救了,她的妹妹媛媛如今安然无恙并让她放心,却不肯告诉郑媱她的主子是谁。
郑媱努力回想,她被曲伯尧一箭射中后便不省人事,还会有谁有机会并且能将她带走治伤,且这屋里陈设不似一般小官人家,难不成......是曲伯尧?遂有气无力地喊话卫韵:“卫娘子,我为何会在这里?”
卫韵移目向她看来,微微一笑,袅袅婷婷地走来,快至她跟前时,另一个声音忽起:“你流了太多的血,身子虚,能不说话就别说话,能不问就别问!”
卫韵转身瞪视身后的女子一眼,轻斥道:“梦华,别用这样的口气说话!”
身后那被卫韵唤作梦华的女子看上去双十年华,与卫韵年纪相仿,视线扫向郑媱的时候,飞来眼白,扭头去添香炉。
卫韵微笑着坐来榻边,执起郑媱的手说:“娘子先躺下来好好休息,把伤养好,等见到我们主子的时候,你什么都明白了。”
你们主子,可是曲......郑媱犹豫再三,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卫韵安抚了她几句,起身随婢女们一起收拾。郑媱也不再说话,呆呆地看着卫韵她们忙碌。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收拾完毕,卫韵对她道:“娘子且好生休息,我让春溪从此伺候你,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春溪便是,我晚上再来看你,给你送些流食过来。”说罢一行人陆陆续续地退出门去。
走到门槛处时,一个不当心,卫韵脚下一绊,险些摔倒。两个婢女急忙从旁扶住卫韵:“夫人,夫人慢些。”
郑媱一听,心下疑虑惊异交加,在卫韵前脚几乎踏出房门的时候突然翘首大喊一句:“卫娘子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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