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瞪着桌上密密麻麻被罚抄写的经书,一抹阴翳很快闪过眼底,书房里每扇户窗紧闭,外头正午暖阳照耀不入这黑暗的空间,压抑着一股诡谲。
耳边彷佛还能听见宸萻公主的嘲笑声,渊安玉眯起眼,伸手如疾风将桌上边角放置的砚台摔飞,砚台里未乾的墨汁飞溅而出,溶入满室的黑暗里,砚台更是清脆一声断成两截。
「玉儿。」皇后的声音在书房外响起,听见书房内的声响,转头冷声问站在门外的随身宫人,「殿下待在书房多久了?」她的嗓音如黄鹂出谷,却是染上一点千年寒冰。
「回娘娘,殿下已有三日未出。」随身宫人低着头惶恐不安。
「服侍殿下不周,下去领罚三十板。」
皇后侧脸淡漠,语毕推门而入,而随着门被推开,立刻看到案桌上凌乱不堪的经书纸,地上斑斑点点墨液,断成两截的上好砚台孤伶伶落在门脚边,渊安玉像只被困住的小公狮,眼睑下青黑浮肿,瞳珠布满血丝,皇后心疼到极点,跨过地上的凌乱,走过去将他抱在怀里,痛惜道:「玉儿,母后来了。」
「母后,儿臣绝对不会放过宸萻公主的。」渊安玉梗着僵硬的脖颈,怒火难消。
「好、好、好,玉儿这些天都没吃什麽,母后让人备了你爱吃的。」皇后温柔地牵起渊安玉的手往外走一边轻声慢语安抚。
多日来未见阳光,渊安玉皱眉抬起手遮住眼,却是在适应後放下手,望见不远处花园的那对男女,女子身穿湖水色兰花荷边的长裙,勾勒出身段纤细,散在背上的发丝随着风轻轻飘扬,背对着不知表情为何,而男子则是侧脸轮廓分明,刚毅的下巴弧度连绵着曲线浑然天成的颈子,嘴角始终扬着他不曾见过的舒心笑容。
渊安玉微微恍神,眼见男子似乎心情不错笑说着什麽,唇畔的弧度不断扩大,像个孩子般纯净的大笑,他隐约还能感觉到那男子胸膛震动的频率。
「母后,曾几何时见父皇这样笑过?」他失神地喃喃自语。
记忆里的父皇对自己百般宠溺,鲜少有对他严厉,但这份宠溺中又像隐约夹着什麽,渊安玉不是没有察觉到,父皇的笑一直不达眼底,就像一潭乾涸的湖,泥沼很深,却不见水。
皇后闻言,随着渊安玉的目光望去,美眸很快黯然下来,她平静无波道:「陛下心中的人始终是她。」
渊安玉倏然瞪大眼,胸口燃起熊熊怒火,蓦然冷笑了一声,移开目光随着皇后离去。
另一边,那倒楣的女子就是本公主我。
一早被渊璿堵在花园,滔滔不绝从八年前初遇後的大小事通通拿出来回忆一遍,我不文雅掏掏耳朵,有气无力道:「璿老儿,有什麽事就快说吧。」
渊璿终於止住回忆,许是看出我的不耐烦,满眼宠溺,微微一笑後情意满满,「小安,我相信你替大延做的抉择。」
我要弹飞手指上耳屎的动作一顿,迷糊问:「什麽?」
他顺势握住我的手,「既然小安觉得湮儿适合太子,我会照做的。」满腔情意全化作柔情万种。
我诡异地盯着他的手,心想着方才的耳屎似乎还没弹飞。
见我没有回应,渊璿也不恼,他垂下眼帘,醇厚的嗓音在我耳边回荡低声道:「小安,只要你要,我身边的位子随时为你准备着。」
我盯着他看许久,他嘴角扬着迷人的笑容,好似只要我应了,他的人生就在此无憾一样,思索了一番後,我迟疑不定地开口,「璿老儿,你们大延的御医看来素质不怎麽好。」
「嗯?」
「本公主发现你脑袋记忆好像不怎麽好,本公主分明说过了……」我挑挑细眉,唇畔边的笑有些虚幻,「你身边那位子,本公主是不屑的。」说完转过身快步离去,徒留渊璿在原地。
很多错过的事不是当初没有把握,而是本就没有缘分。
宸萻公主是风,用网子捕不住,而自由的云将会伴随着风一起旅行。
那朵云,是名为谢容殊的民间教书先生。
我低着头沉思缓慢走回寝院,差点被脚下门槛绊倒,正在软椅上看书的谢先生吓得箭步上来接住我的腰,皱眉沉声,「公主这是在想什麽想得出神呢?」
我抬起头眨眨眼,表情万分严肃道:「谢先生,本公主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我也觉得不宜久留。」谢先生佯装冷静点点头,语尾音却忍不住上扬,内心早已欢喜雀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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