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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德子再而赶上来,弓着腰求衡逸,“皇上,太医一会就要来了,您看您是不是去换件衣裳?顺道掩一掩伤口。再叫太医院的人瞧见了,恐怕……”
衡逸这才肯离了青青,行走间已经脱了外袍,扔在屏风上。
到了外间,却见程皓然折回,也没心思计较,加之殿内侍奉宫人已被他那道绞杀旨意吓得一个个慌慌张张,不中用,便道:“卿家先替朕在这照看着。”
程皓然遵旨应是。
皇帝方离了正殿,里间便有婢子叩头求饶。
是那人轻笑着,说凉薄语句,“反正都要一律斩杀,还怕什么?都起来,看看,本宫穿着如何?”
他挑开帘子往里望去,心有惊诧。
是她,不知何时起了身,不,其实是根本不曾晕过去。她与他皆是心知肚明,唯独皇上关心则乱,她额上伤口并不深,决计是不会害了性命。而他却是猜不透,她虚虚实实如迷一般,蛊惑妖媚,无端端教人沉醉,欲要一探究竟。
她披散着头发,立于镜前,身上穿着染血龙袍,徐徐行天子步。似从镜中瞧见他身影,转过脸来,扬起眉,那一眼凌厉如刀,气势如虹,丝毫不输天子气度。再看她,下一刻却又弯了唇角,斜眼过来,蜿蜒如九曲回廊,迂回曲折,久久才肯落于他身,媚眼如丝,凄惘迷离,妖精似的女人,一眼就要勾人魂。
“若我是男儿,今日被踩在脚底下碾压的,便就是他了。”
他被那妩媚眼角迷了心神,片刻回过神来,才知她这句话,是在对他说。
只可惜,她已然转回脸,望着镜中人,血污中径自妖娆的面庞,低声叹,“可惜……生我不为男儿……”
奈何,怎奈何。命运总弄人。
他却是记住了,她闺名青青。
青青,借问江上柳,青青为谁春。多好的名字。
青青……
状元
青青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跪在地上求饶的小宫女,依稀记得她有一张小巧瓜子脸,生得眉目清雅,也不过十五六,吓得满脸泪,不住地磕头,瑟瑟发抖。
那日她异常美,春雨坠梨花,细微处抖动的神经绽放绚烂到极致的美丽,必是临迫死亡的华丽篇章。
她是被绞死,沉井抑或斩杀,过程无人知晓,但结局终究是成为睽熙宫落霞中一抹红,装点怨魂纷纷的宫城。
现下在身边的,不知是从哪个宫里调来的老宫女,小德子喊她云珊姑姑,大约也是老人了,德公公这样的大红人都得给几分面子。
小宫娥没了踪迹,无人问津,宫人内侍埋首沉默,如同她从未曾出现在这世间。
人命如蝼蚁卑贱,骤然灭;人心如冷月幻化,转眼变。
青青安慰着自己,幸而她不是最最低贱的那一群人。
云珊姑姑为她系好了袴腰,略略整理,这一袭菖蒲紫繁复宫装便打理妥帖。回身望镜中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即便眼眸沉寂无光,但仍是一张繁华皮相,惹人怜。
终究是舍不得,不曾是贪恋生之多欢愉,仅仅惧怕死之永无期限。
铜镜中模模糊糊映出他胸膛上瞋目裂眦盘踞云上的蛟龙,一众宫人纷纷下跪行礼,他从身后来,伸手便揽住她腰身,下颌磕在她肩窝上,脸贴地紧紧,厮磨低语,婉言叹息。
青青从镜中望见他金冠束发,倜傥fēng_liú,一张年轻白皙的脸,俊俏堪比戏班子里顶顶红的白面小郎倌,更多一番雍容气度,不留心时微微一笑,便已勾走了豆蔻少女殷殷春芳心。天下何物不是唾手可得?却唯独要来抓最难最苦一处,纠纠缠缠夹杂不清,要当做闲暇消遣亦是不错,毕竟,哪来女儿家敢拂他的意。
偏又在耳畔轻笑,撒娇讨饶,“姐姐可是还在生朕的气?朕一下朝火急火燎地赶来瞧姐姐,却还是得一副冷面孔相对。好生委屈。”
青青不答话,其实也不需她答话。衡逸的吻细细碎碎落在鬓边耳际,绵密而温热,如暖风拂面,丝丝撩人的痒,痒得骨头都酥软。
他对她,也不知该不该算上千万般的好了。
在侍宫人统统低了头,生怕多看一眼,招来杀生之祸。怎知衡逸如此放肆,大约也是不会留着这屋子里的人了。从来他取人性命只需一句话而已,轻巧到比捏死一只蚂蚁简单。
青青留在紫宸殿偏殿里养伤已有月余,这事衡逸压得严严实实,太后只知青青害了风寒,在自己府中养病,无人知她住在离帝王寝宫最近的地方,一夜一夜挨过去。现下时日,已至初冬,万瓦霜凝,窗外透着微光,院中仍有残菊摇摇欲坠,暗夜弥留,然而梅花未动意先香,点点细蕊挂枝头。一个多月来,她从未走出过五十步长宽小院,真真似他禁 脔,目断魂销,待君采拮。
禁 脔一词,骨子里透着香艳。
青青下意识地去摸额上伤口,伤处深长,早已结了痂,现今黑红一道,丑陋狰狞。
衡逸忙抓下她的手,“不能抓,不然留了疤可不要到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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