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淘的,虽此处裂了一条缝,可成色质地极好,当知烧制时功夫下得极深。我将它买回来,日以继夜地缝补填漏,又心血来潮地在碗底补了几个字——”他翻转白釉碗,只见底部当真印了“淳化三年承制”六个朱红小篆,“我虽不是好蒙骗于人的黑心商户,然而想来以假乱真也是轻而易举。”
自家小姐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樵青心直口快地抢道:“你要是能修,现下赶紧着修好,不要跟这儿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珍宝斋好歹也是祖传三代的百年老店了,老板被樵青三言两语呛得面红耳涨,愤慨地戳着无辜的碗盏,吹胡子瞪眼:“我怎地就是自卖自夸了?你也不去街坊巷口打听打听,咱珍宝斋几时接过力不能及的买卖?说了能修好就是是能修好!这黑灯瞎火的你即便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老眼昏花也瞧不清楚,等上一天半日这‘珍宝斋’的幌子还能长腿自个儿跑了不成?”
樵青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火爆脾气,忽视了柔珂暗示劝诫的眼神,叉腰挑眉怒道:“你店门口挂着的幌子长没长腿会不会跑,姑奶奶我哪里晓得!要不是府里辖下的庄子店铺歇得早,去了好几个首饰铺都无人应承下来这活计,何至于来你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受气?”
柔珂的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轻声呵斥道:“休要无理取闹。”
樵青脾气上来了,主子的话也当耳旁风吹走了,才缩缩肩膀的当头又见那老板面露幸灾乐祸之色,气得往珍珠串一指:“你敢说你不是夸下海口?这珍珠你可知晓是哪里产的?说出来当心吓破你的胆儿!”
老板怔了怔,同望了那珍珠串一眼,随即冷笑几声:“皇家宗室所用器物饰品岂非等闲,这珍珠即便是京畿近海浅滩所出,姑娘若一口咬定是琉球岛进贡的上品,我又怎敢否认?何苦拿话头压人呢?”
局面莫名其妙的僵持不下,柔珂上前一步微微欠身:“实因我极看重此物,视若性命。我家丫头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一时言语失当,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莫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得了貌美姿娟的郡主亲自赔罪,老板心头的火气立时烟消云散,忙矮矮双膝,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我了。”他又捻须略一沉吟,续道,“实不相瞒,去年仲夏时节我才修补过与这串珍珠一模一样的物品,因此先前才轻易答应,不曾想让这位姑娘视作贪图钱财碌碌平庸之徒。”
樵青不过王府里的一名小小婢女,老板将她称作姑娘已是极为尊重,虽不晓得有几分诚意,却已不想造次,得了此番解释后低眉顺眼地垂手在旁,再不做声。
柔珂闻言,并未露出喜色,反而纳闷道:“一模一样?”她细细想了会儿,又轻笑一声,“珍珠或大或小,上中下三等品次约莫只能凭借圆润光泽区分辨别?老板您当时许是看岔了?这串珍珠,再加上这银线,单只晋朝国土内而言,仅仅三串,再无多余。”
她话语里即便是反驳之意,也尽量谦逊软和,又存着几分商量,并不独/裁果断,听来颇为顺耳。老板心底暗自点点头,想起以往听过的几句闲话提及这位郡主的坎坷婚事,又有些许惋惜生出,躬身笑道:“我管这小店大半辈子了,没点本事傍身怎敢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城里闯荡献丑?当真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那么……老板可否透露是哪位达官显贵?”
老板喉间动了动,正要顺着柔珂急不可耐的眼神脱口而出,似又想到什么,掐了掐手指按捺住才赔笑一声:“对不住对不住!小店的规矩不能破,当时允诺保密可是竖了三根手指头对着列祖列起的誓,轻易不敢违背啊!”
柔珂静下心来,耐着性子缠了他约莫一炷香的时辰,见他仍未有半分松口之意,终究道了声谢,携樵青告辞。
“君子应讷于言而敏于行,下次胡乱发火前先过过脑子。”柔珂与樵青行在宽阔的青石板街道上,柔声说教。
樵青咕哝一句:“奴婢不是君子。”
柔珂止步,侧脸看向她,依旧轻言细语:“温良恭俭让,占得一字便可称为君子,无介于男女之别。”
樵青自幼长在王府,虽是地位稍高的家奴,积了几世阴德伺候柔珂才有机会识得几个大字,道理深了她却是不甚懂的。平日定是赖着柔珂引经据典绘声绘色地教导自己,可今天先是用晚膳时珍珠串跌在地上摔破了一块儿,方才在珍宝斋又得了那似是而非的线索,她见柔珂一路走来眉头深索极是苦恼,是以不敢再扰乱她的心神,只乖顺地应了声是。
再拐过几条长街,便离豫王府不远。
不意天边突然滚过几朵厚重阴沉的乌云,压在一处,哗啦啦地便降下雨来。
自己这卑贱身子淋一场雨倒无甚心疼的,可柔珂哪里禁得住?
樵青拽着柔珂躲在屋檐底下,四处张望着哪里有酒楼茶寮可以歇脚避雨。
两名酒客打眼前大手大脚地跑过,踢踏溅出几串水花。樵青眼尖,一瞬便瞧出酒坛上的封贴来自何处,再向旁几丈远的地方望去,在风雨中飘飘摇摇的门前灯笼上不正隐隐约约地晃着“会仙楼”三个黑字?
“诶——!掌柜的,有火盆么?”樵青进了店面,大声呼喝。
又寻了个避风的位子,用干燥的袖子擦了擦桌椅板凳,正要招呼柔珂过来入座,烤烤火,莫要着凉生病了,却见她如青松般伫立在原地,凝神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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