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天光黑暗。
这样的日子没法干活。大伙蹲在灶火旁,借着光读书。
晋桐找了个木墩子当桌面,蹲着写《大荒笔记》。
“写日记?”陆天锡凑过头。
“笔记,记录我们在北大荒的生活。”晋桐往手心呵了口热气,捡起钢笔继续写。
陆天锡偏着头看了一会儿,道:“有意思!”
正在读《瓦尔登湖》的曹动凑过来,“笔记?我瞧瞧。第四章,打——井?”
标题下面是题记:
白天和黑夜
像一白一黑
两只寂静的猫
睡在你肩头
这几句截自海子评论梭罗,《瓦尔登湖》的作者,的一首诗。晋桐的如意算盘是在每一篇开头都借用几句后世诗词。
《瓦尔登湖》米国出版已有几十年,但被翻译引入大齐,掀起较大反响也是近年的事。这书本质上是田园牧歌时代对工业文明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一次反击。
大齐赶上了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大潮,成功变身工业国,《瓦尔登湖》才有了在中国流行的基础。
书中体现的回归自然、遵循自然,降低物质**,自给自足和崇尚诗意栖居的精神,都搔到了帝国当代知识分子的痒处。
正是看到这一点,晋桐才盘算着写一本《大荒笔记》。读者群很明确,就是那群喜爱《瓦尔登湖》的人。
他的目的简单,就是赚稿费!不考虑政治,甚至尽量淡化政治因素。
文字可以朴实无华,甚至可以写成流水账,描写单调也不怕,只要有情怀就够了。
展现在读者面前的,将是一群坚强的人面对北大荒残酷的自然环境,不屈不挠地建设家园,活出人生趣味的故事。
这样的作品或许小众,却符合他在大齐文化圈第一次亮相的身份。
……
《打井》
……搬家持续了二十天,我们用马拉爬犁一次次往返,运输麦粉、白菜和木柴。
单是运输用不了这么久,但需要在新营地盖起宿舍、厕所和仓库才能移居。
新营地建成后,无lùn_gōng能、坚固程度还是美观方面都远超旧营地。
包括:两座地窨子,男女各一;
两个小型厕所,男女各一;
两个爱斯基摩式雪屋,菜窖、浴室各一;
一个模仿打鹿人“奥伦”的高脚仓库——在营地旁边的小树林里,存放干肉、麦种、粮食以及过季的衣物,防止野兽及小动物的侵入;
一个用泥巴和树枝搭成的马棚兼狗窝——用几根圆木搭成人字形骨架,糊一层泥墙,再盖上干枯的羊草,在两头开门,这叫马架子。
营建家园时,文明社会的知识很少用到。
更多时候,我们向打鹿人学习,向拓荒的汉民学习,向遥远的爱斯基摩人学习,整个过程仿佛一场追根溯源的返祖仪式。
比如高脚仓库,要选四棵呈长方形对角的树,在高出地面三米处砍去树头,上面横铺木杆,形成底座。再弯折树枝做成半球顶棚,覆盖桦树皮,用柳条捆扎结实,一侧开门。
为了防范野兽,我们把四根柱子的外皮剥掉,打磨光滑,使动物不易爬上。
为了取物方便,毛志刚把两根粗树干捆在一起,每隔一小段砍一个凹格,作成梯子。
荒原上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只有我们与自然。
生存的需求压倒一切,但劳作并不觉得辛苦,反有一种返璞归真,洗涤灵魂的错觉。
这种自我感动或许有些俗气,人类的先民可从未因盖了一个仓库感动到泪流满面。可有几人能免俗呢?
……每日用水仍依靠河中凿冰,用爬犁拉回。自然地,挖井被提上议事日程。
首先要选好地点,分析能否出水。这不是问题,最佳开凿点在我们居住的地窨子后头,步行两分钟就到。
第二步是准备材料,如井架、轱辘、井板。
所谓井板,是指挖井过程中,为防止井壁坍塌,在内壁镶上的木板。我们的井板是用上好柞木做的,有一寸厚,一尺宽,一米长。
打井本应选择温暖的季节,因为冬天很难挖开冻土。
许晶晶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圈作为井口。仿佛某种祈福仪式,我们在圆心生火,让篝火烧了一夜,次日早上才正式开挖。
先挖开一个大坑,上大下小,越收越窄。
……八个男人组成的打井队干了一整天,天黑时,井深接近两米,下面渐渐收窄,只能容纳四个人同时工作。大家累的不行,就停下来回去休息。
次日上午,我们都傻眼了。
好不容易挖掉冻土,露出的新鲜土壤又被冻上了!新冻土象牛皮糖一样结实,挖起来极其费力。
我们由此也得到一个教训,决定分组工作,昼夜不停。
……单靠臂力无法将土抛出井外。在毛志刚的指挥下,井口支起了井架,安上轱辘,用柳条筐把土一筐筐提到地面,进度明显慢下来。
此时开始同步镶嵌井板。这是个技术活,木板得紧贴井壁,利用榫卯结构,接成六边形。从井口往下一层一层地铺,必须严丝合缝。
一开始只有毛志刚能干这份活,但他毫无保留地传授技巧,很快就有人能替换他了。
天黑后,我们燃起火堆,井下挂起煤油灯,轮班干活。
蒙老天照顾,挖井的几日没有雨雪,月亮也洒下银色光芒为我们照明。
北荒的土地深处混杂着鹅卵石、砂石,所幸许晶晶的选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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