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湘走后,初雪整个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
男子三十而立,说的毕竟是少数家境贫寒娶不起亲的先贤先圣们,家里稍微有口饭吃的话,谁会等到三十岁了才娶媳妇?
就算是三十而立,张居正的岁数也到了山梁上了,也该娶妻生子了。
他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娶?张夫人一定日日催逼吧。
想到这里,初雪的胸口微微一酸,眼眶也温热了起来。
她想起了小时候,村里有个给村民们放牛的老马,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头儿,在一个大冷天里,死在了自己的小屋中,尸体被人发现时,还保留着下床穿衣的姿势,没有人为他伤心难过,只有他平日里养的一只小花狗,不相信主人就此离开人世,咬着他的裤脚,呜呜咽咽地哀嚎着。
等到有一天,他老了,病了,下不了床的时候,会不会像老马一样的结局?
闲云阁里满室的温暖如春,初雪的一颗心却越揪越紧,越揪越疼起来。
火炉里的火苗明明灭灭,一如初雪起伏不定的思绪。
这样下去,是不成的。
明知道高湘来跟她说这些话,是不安好心,可是初雪只能乖乖中她的圈套,只因为她不想张居正孤独终老。
乳娘抱着顺姐来到房内,顺姐伸开两条胖胖的小胳膊冲她怀里扑,她不耐烦地道:“抱出去玩去!”
天黑了,小月来摧促她用晚膳,她也懒得吃,只闷闷地上床歇息了。
一夜的深思熟虑之后,初雪终于下定了决心。
吃完早点之后,她支开众人,独个把冯保留了下来。
冯保情知初雪必有话要说,也不询问,只是低头默默地拿熟铜火钳拨炉子里的炭灰。
“冯保,你大概多久出府一次?”
“回娘娘,有时一个月出去三次,有时候会更多些,奴才的姑母家住京城,奴才经常出府探望她。”
初雪低声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张大人一定也经常去你姑母那里吧。”
冯保咧嘴一笑,不置可否:“张大人对娘娘的爱护,足以让世上所有女人生羡。”
“冯保,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他对你有过恩惠?”
见初雪提到此事,冯保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此事,说来话长,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和我娘逃荒逃到了京郊,我娘病重,就剩下一口气了,为了给她治病,我沿街乞讨,受尽屈辱嘲笑,张大人遇见了我,给我银子,叫我给娘治病——”
“那后来呢?你娘的病治好了么?”
冯保摇了摇头,凄然一笑“虽然我娘的病最后还是没好,可是我却用张大人给的银子风风光光地安葬了她,后来我被宫里强征去做了太监,经常随着公公们出去传旨,这才又邂逅了他。”
初雪点了点头:“看来,你很敬爱他。”
“娘娘,这世上,乐善好施的人有很多,可是,绝大多数的的施主们都是抱着做好事为自己修来生的目的去做的。他们可以施舍给穷苦人银钱财物,却未必肯把我们这些人当成平起平坐的朋友,可张大人给了我这份尊重。”
是的,精神上的尊重比银钱上的施舍更加令人铭记,只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这个道理,冯保能参透这一层,他的境界还真不低。
想到这里,初雪越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于是缓缓地道:“冯保,我和你一样,曾经领受过张居正的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娘娘过得好,就是对张大人最大的报答。”
初雪自嘲地一笑:“如果我过得好,是因着他孤独一生的缘故,那我的宁愿不要这种好。”
冯保迅速地抬起头,看了初雪一眼,他是个话头醒尾的机灵人,自然明白初雪话中的含义。
见她的眼神里盛满了酸楚,冯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初雪又道:“冯保,你说,他不娶妻不生子,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娘娘,我听说今年夏天,张夫人几乎以死相逼,想让他娶一位侍郎家的女儿,后来他不吃不喝了几天,张夫人吓坏了,才退了那头亲事。”
初雪闻言,心头一痛,牙齿慢慢咬紧了下唇,泪水一滴滴自脸颊滑落到炭火中,发出一阵嗤嗤的轻响。
见她哭了,冯保有些慌,他生平最见不得女人的眼泪,于是语无伦次地劝道:“娘娘,您不要伤心,对于男人来说,娶个不如意的媳妇,真的还不如不娶,他——他不娶妻子,压根就是为了他自己心里好过。”
初雪伸出手背,擦了擦眼泪,又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冯保,我想让你去劝劝他。”
“劝他?”冯保先是讶然,然后立即摇头:“张老夫人这般逼迫,都不能令张大人改变主意,奴才怎么可能劝得动他呢。”和小月一样,冯保说话有个习惯,凡是诉说心事的时候,就会不知不觉地称自己为我,一旦恢复清醒,才会自称奴才。
“不管怎么说,冯保,你得去劝劝他,而且你不能说是我授意的,等下次再见到他的时候,你就以朋友的身份劝劝他吧,把孤老的种种遭际告诉他,劝他尽快娶妻生子。”
冯保嘴上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暗暗嘀咕,张大人绝顶聪明的一个人,难道会不懂孤老的际遇 还用得着我巴巴的告诉他,劝他娶妻生子?唉!侧妃娘娘平日里那般通透的一个人,如今却变得如此糊涂了,难怪世人都说,男女情爱最能蒙蔽人的心智。
初雪却似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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