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寒山离开南京城去往扬州上任的第二天起,雷劲就受马千里的委派带人打探从南京城到扬州陆路上的沿途情况(水路是太湖寇的地盘,避而远之)。所谓沿途的情况是指路况、沿途山川地理、村落、集镇、城池,记载这些东西的纸张汇集成册子,一本本堆叠起来有近一米。这沿途的情况画在纸上成为地图,摊开来足有半米宽一米长。
这次马千里走的这条陆路就是按雷劲侦查来的资料和绘成的地图走的。走这条路线,而且是宿营郊外,有六处地方最可能受到夜间袭击(南直隶核心地带,敌人没胆量也不可能在白天用大量手下进攻马千里一行人)。这六处都是离城池或集镇有一定的距离,四周或林木茂盛或丘陵众多,都是易于埋下伏兵便于夜袭而不容易被人打扰的好地方。
结果前五处地方都风平浪静地走过来了,就剩小翠山这最后一处了。如果敌人今晚再不来攻打的话,明天天亮后马千里一行走上官道进了扬州,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
马千里站在小翠山山顶的寺庙外,有些贪婪地闻着一场大雨后异常清新的空气,还有空气里草木的清香。这场大雨是马千里决定在小翠山过夜的原因,因为草木和泥土都淋湿,所以不用担心敌人会纵火烧山把他们烧死熏死。只要敌人放不成火,其它的都不怕。
当最后一缕红霞消失在天空中,雷劲领着人沿着山道从山下走了回来。十辆马车,其中有五辆装着捕兽用的铁夹子和铁刺球、铁菱角。除了上山的大路外,这些铁夹子、铁刺球和铁菱角现在已布满小翠山的山体之上,也就是说不论是走山道还是从没路的地方攀树抓岩爬上山来,都绕不开地上的这些伤脚利器。上山的大路也不是没有防御措施,都已经被雷劲派人砍树做成鹿柴然后堆了一排又一排。
当然了,只要移开鹿柴或用棍子之类的东西扫开地上的铁夹子、铁刺球之类的东西,或者爬山上来慢慢地很小心地把杂草、荆棘里和树下的铁夹子、铁刺球、铁菱角给弄开,也是可以上山的。但是,和盛夏的大部分夜晚一样,已下过大雨的今晚必定是个月明星繁的夜晚,只要山顶上的人晚上站岗放哨,必定会发现山道上或树林间有异动异响等异常情况。这样一来,哨兵就可以及时预警,睡着的同伴就可以立即醒来拿起武器分守住各个防守点,甚至马上开始向山下敌人用弓箭、檑木、滚石等进行攻击,敌人的夜间偷袭自然也就搞不成了。
而此时,破败荒废的寺庙里早已燃起了一大堆篝火,一个大铁锅子架在篝火上,锅中的肉粥已渐渐冒泡要沸腾了,香气弥漫在废庙里。篝火四周被树立了很多小支架,上面摊开挂着被雨淋湿的衣袍。在篝火高温的作用下,湿衣袍上不断蒸发散出水汽,和肉粥冒出的水汽一起,在残破的寺庙上弥漫,有些还通过屋顶上因瓦片残缺露出的大大小小的口子而飘散出去。
温暖的篝火,热乎乎、香喷喷的肉粥和美味的糕点,一群欢声笑语、谈天说地的年轻人,这残破荒废许久的寺庙这一晚仿佛活了过来。皎洁的月光下,这座寺庙不再阴森可怕,似乎又散发着它以前的亲和、慈爱。
夜已深,连虫鸣鸟叫都消失在深深的夜色中,天空中的明月和繁星显得越发的高远。
一个又一个身穿紧身黑衣黑裤,用黑布裹头蒙面的健壮之人,从小翠山四周的树林里、丘陵后冒出。他们腰间佩刀,背着箭壶,手握大弓强弩,向着小翠山的山脚下汇集。
“哼哼!他们以为用一些机关之类的小把戏就可以安然无恙,太天真。这些机关可以拦住我们,也同样会成为他们逃生的拦路虎,今天就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一个蒙面黑衣人只配长刀却没背箭拿弓,站在一群黑衣人的前面,应该是首领。他抽出长刀,雪亮的刀身在月光下闪烁着阴森的寒光。长刀一指小翠山山顶的破庙,蒙面黑衣人们纷纷张弓拉弦,箭头后面都缠绕着厚厚的棉布,棉布上洒得有东西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如果马千里在这,闻到这气味他一定吃惊得脱口而出:“石油!”
这时,一阵阵的犬吠声从山顶的破庙里传来,蒙面黑衣人首领冷冷一笑道:“用狗守夜又有什么用,在从西北弄来的火油面前,这座破庙不堪一击。”他看了看四周,见手下们的箭枝上的火油棉布都已被点燃,手中长刀一挥,狠狠地吼道:“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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