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季,南直隶阴冷的日子居多,但今天还算好,出了太阳。阳光虽然不算多温暖,但仍然将天地间的寒气和人心中的阴郁驱散了不少。田安在马千里的陪同下,悠闲地在虎头山矿区内散步,走走看看、停停说说。
等把采矿区、冶炼区、生活区都逛了个遍,田安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其实已经起了惊涛骇浪了。他是从京城来的,大场面大世面见得还少吗,稀奇古怪的事听到的看到的也很多,可这次在虎头山矿区的这一次详细地查看,却颠覆了他以往的人生阅历。
首先,这里,整个矿区都很干净整齐。在京城的时候,哪怕皇宫里都有肮脏杂乱的地方,比如冷宫和最低等太监、宫女居住的区域。更不用说皇宫外的京城里了,达官显贵居住的街巷还好,官府会派人每天清扫垃圾、铲运杂物。可平民区甚至中等富裕人家居住的商铺区,道路已经年久失修、坑坑洼洼,垃圾随处可见、污水横流,有些地方牲口和乞丐的粪便竟然都能堆得有半人高。那可是京城呀,就更不用说其它地方了。
田安知道以前大明不是这样的,但随着朝廷国库越来越空,官员们越来越懈怠政事,这天下的处处也就越来越破败了。其实田安不知道的是,后来崇祯末年,因为京城的卫生状况实在太差,引发了鼠疫,死了很多人,包括京城的驻军。后来李自成率领闯军进京,闯军中又有很多将士感染了鼠疫,这在客观上造成了闯军整体战力的下降。然后,紧接着八旗军入关,因为骑兵不论从数量和质量上都弱于八旗军,而且之前的鼠疫减员,闯军兵败如山倒。
田安不知道,但马千里知道呀,以这个年代的医疗卫生状况,如果爆发鼠疫或其它瘟疫,其威力不会比原子弹要小。所以马千里从管理玉竹庄那时起,就一直重视卫生。到现在,各项卫生方面的管理制度已经颇为完善成熟了,连厕所的卫生保洁工作都有五百字的管理和奖惩措施。
而且肯花大力气大价钱去做好卫生工作。比如整个矿区里专门的环卫人员——保洁员就达到了106人,装运垃圾的独轮推车和两轮推车共有五十二辆,几乎每两人就有一辆可供使用。每个保洁员每月的月钱比南直隶应天府里看管大狱的衙役的月俸还要多。
田安逛了一大圈,脚都走累走麻了,就只看到有几处马、骡子之类的粪便的印子在地上,想必是保洁员们铲运清扫时留下的。可以说整个矿区大街小巷的环境卫生好得让人不敢置信,马千里对卫生的高标准严要求简直令人发指。
虎头山矿区的干净不仅指地上、屋内,还包括矿区里所有人的衣着、脸、手、头发等等外表的东西。是的,是所有人都干净,保洁员穿着专门的衣服戴着手套,每天要换两套衣服和手套。就连下井进洞采矿的矿工们,只要结束工作出了矿洞上了矿井,都必须去各个澡堂里把全身上下洗干净,澡堂外有专人把守,凡是看起来脸、手、脖子和头发没洗干净的矿工,没二话说,进去重洗。当然了,因为是冬季,而且矿工们采矿时都用布包裹着脑袋,所以头发一般也没多脏。毕竟古代男人头发也长,冬天洗头发很麻烦的。
田安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要清扫铲运垃圾和采矿的人那么干净干吗,他们就是做着又脏又累的工作,所以就应该是脏的呀。可马千里坚持己见,他认为人可以干净地活在世间,那为什么要弄得整天脏兮兮的呢?人非牲口,既有礼义廉耻,那仪容整洁这样最基本最起码的标准还是要达到的。
对此,田安也只有摇摇头,苦笑一下不再在这个方面多说什么。
虎头山矿场除了干净,还有整齐。街巷的划分尽量笔直,住宅、学堂、医疗室、食堂、澡堂、冶炼作坊等大大小小的房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矿区里。从高处看去,整个矿区有种因为整齐、简洁而形成的震撼之美。置身其中,有种爽利轻松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那些充斥着杂乱无章的私建房屋和临时摊位的城池里是绝不可能有的。
虎头山矿场第二个最颠覆田安人生经历的,就是矿场里朝气蓬勃的那股氛围。矿工嘛,田安不是没见过,以前在宫里有相处比较好的太监外放做矿监了,他曾经去那个在北直隶的煤矿里看过。那些矿工简直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一天到晚浑身黑漆漆脏兮兮的,浑身散发着汗臭。他们的眼睛和死人没有多大区别,里面根本没神采,连麻木都算不上了。想想也是,矿场随时会发生塌方之类的事故,也就随时会死人。那些矿工们随时都会死去,眼睛里没有生机和活力也就好理解了。
至于保洁员之类的杂役,这在大明也属于最底层的一类人。在其它地方,这样的人必定是眼神麻木,神情卑微、悲苦或猥亵的。
但是在虎头山矿场,不论是矿工、保洁员、铁匠、铜匠,还是他们的妻儿老小,竟然很难看到眼神麻木、神情卑微、悲苦之人。小孩子不懂事也就罢了,但这些大人都双眼有神,神情轻松愉悦。每个人都风风火火忙自己的事,每个人都一付干劲十足的样子。
田安在皇宫里长大,也见识过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之家,到过很多地方,没见过有这么多底层的人这么朝气蓬勃的聚居在一起的,从没见过,更从没听过。
“我花了大价钱加固矿井和矿洞,把矿工们每天按采出的矿石算钱。矿工们的儿女可以在矿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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