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叔陪主子上楼回房休息,打理妥当後,要再回到点心堂,结清茶单,结果发现将扶尔滞留在大厅,并没有走,还叫住他。
「做什麽?」独叔口气不佳。「心虚啦?」
将扶尔哼着。「我还有一些事没说,请你帮我转告你主子,让他宽宽心。」
独叔歪嘴,可还是停步听她说。
「你告诉他,没多久──大概两个旬月左右,寻越就变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眼神空茫,别说发脾气了,连说话都发着懒。我们也少挨打了,因为他连筷子都举不起来。」
独叔不解。「怎麽可能?为什麽?生病了?」
「生病是去年年底的事,但若你要说这症状是病,也行,他这懒病三年前就发了,渐渐也不大管事了。你知道吗?有时严重,甚至会当着我们奴仆的面哭出来,说什麽他看到了、看到了,看到那些被他害惨的女人、被他的霸权踩死的商敌、矿工,都回来找他算帐!哭得我们心都发毛,好像屋子周遭真环绕着从黑虚之海回来的无躯。也因此,寻培才有空隙,能够掌权。至於他为何会变成这样,我们不知道,大夫也说不出所以然。」将扶尔想了会儿,说:「但我们下人私下在猜,是衣服。」
独叔啊了一声。「衣服?」
「自从他穿了那女人特地为他缝制的『扣衣』,他这懒病便发作了。」
「什麽是扣衣?」
「是一种对襟的衫子,因为那废人无法站立,一般交襟的衣服很难打理。可扣衣很适合他,只要把衣身套上,扣好胸前的排扣,这衣服就算给他穿好了。不管是坐是躺,都能给他穿好。」她说:「那女人接手前,师傅给那废人做的扣衣,都是用编好的绳结去做盘扣。可那女人说绳结不扎实,便把绳扣全拆了,换上铜制的钮扣。」
「是吗?」独叔的思绪还转不过来,不知寻越的性情大变和钮扣的材质有什麽直接关系。
「而寻培後来发疯,也是穿上了那女人特制给他的衣服。」
独叔惊讶。「发、发疯?」
将扶尔皱眉,鄙夷。「你不知道寻培发疯?」
独叔咳着。「我不过是个粗役,没资格过问上头的事。」
将扶尔又嗤笑了一声,不过口舌上还是放过了他。「我们是不知道那女人到底施了什麽法,可以前後把这两个男人搞垮,不过这结果倒是大快人心的。」
「欸欸,你说给寻培的衣服是?」独叔打算问清楚,好如实转告主子。
「是祝贺寻培五十大寿的水田衣。」将扶尔说:「虽然那奸人平时和那女人处不好,可就礼数上,他也没有理由要推拒这份寿礼,毕竟那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大嫂。穿上後,过了寿,不到旬月,他就发疯了,大闹官府,吵着撤告。」
「怎般闹法?说详实点。」
「听说他哭着进衙,那时衙里还没升堂,是他的哭声把判官给急了出来,判官一看他的模样,又吓了一跳,他身上穿着亮新的水田衣,却是蓬头乱发的,满脸涕泪污垢,浑身还有一股难闻的粪骚味,似乎疯溃到连屎尿都shī_jìn了,有种乞丐疯子穿新衣大闹街市的糗态。然後他哭着一直给判官磕头,说他一定要撤告,他之前告那女人侵夺家产,搞得全玉漕沸沸扬扬的,走到哪条小巷都能听到有人谈论这场官司。当初他告得好坚决,一点面子都不留给那女人,就是要夺得寻家的全部,若禁国有秋决,他甚至要那女人去死。可当初意志如此坚定的人,却要撤告,大夥都觉得奇怪,结果从他断断续续、没头没尾的疯语里面,大概猜到了,原来他梦见他大哥从黑虚之海爬出来抓他,胁他若敢染指家产,就要把他一起拖进黑虚之海里。我们都第一次见识到,原来恶梦也可以把一个好端端的人搞得崩溃。」
「那现在寻培人呢?」
「我离开寻家前,他就被置在寻家位於郊乡的庄园里养身了,没再见过。」
独叔啧啧出声,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也隐约感觉到,有一个词,是他必定要说给主子听的关键。
「水田衣啊……」他念了一遍,要自己好好记得。
「我知道的就只有这麽多了,希望对你二爷有帮助。」将扶尔又回复那不易亲近的模样。「这样我也不愧对自己的良心了。」
「是是,你慢走,不送了。」独叔想,她要是没这麽目中无人,应该也是个能干体贴的好妻子吧。
正要出厅,将扶尔猛地想起什麽,回头叫住独叔。「欸,我问你。」
独叔不耐的表情告诉她,他不喜欢她像叫狗一样唤他。
将扶尔才不理他。「你见过那个男人了吗?那个老跟在寻奴身後的男人。」
独叔一脸茫然。
「哼,你大概没见过。」她转身,一边摇手,算是跟独叔道别。「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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