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眶的红,深深地刻着他对她的疼,对她的痛,每一下镶入她骨髓的在乎,都从他的肺腑中拧出。
这才是实话吗?肃奴一想,这几个月来被他冷落的委屈,泉涌而出,与恐惧现实的不安交杂撞击,让她慌得掉出了眼泪,哽出了哭噎。她别开头,躲避,不想面对。
肃离不依她,握着她的後颈,逼她看他。「张开眼!看我。」他霸道地命令。
看着肃奴的眼泪当着他的面滑过,是何等残重的酷刑。可他忍着抚慰她的急躁,一定要把心里的话说完。
「你休想再对我说谎,奴。」他说:「你休想再拿主母当藉口,再用父亲的脏抹自己。你不是谁,你只是你自己!我爱的只是这个单单纯纯叫肃奴的人!我想守一生的,是你,不是你的过去!」
肃离又伸出手,让她看。「我还是在等你,奴,这里,还是在等你的位置。」他的拇指空荡荡的,没有慾戒。「我只戴属於你的慾戒!你要不要给我?嗯?要不要给我?给不给我?!」
他反覆的问,好像一个痴狂、失了言语分寸的人。
肃奴听得浑身颤抖。
她感觉到,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心防,一一地崩溃。
想爱他的冲动,甚至远高於怕会毁了他的恐惧。
她再也无力将他驱出门外。
「我……」
「我只问你一句。」肃离再进逼。「你想不想要我?」
她紧闭着眼,心里的挣扎几乎让她窒息。
「你摇头的话,我这次真的死心。」他甚至不惜威胁,只为逼出她的真心。「我不会再出现你面前,我会永远消失,你要这样吗?你要我永远离开你吗?」
过去,他曾是个习於掌控局势的人,飘摇不定的情绪,从来不在他的选项。可如今他也嚐到这种临广江而靠、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滋味,对这场自己抛下的赌注是心惊胆颤的。若肃奴还是摇头,他的归宿会是哪里?
「肃奴!」他好急。「告诉我!」
肃奴深吸一口气。
她想着他把她当生人一样看待,像一幕不起眼的风景,随意带过。
她想着他只对贵姝好,对贵姝温柔,却将她视为无物,冷冷漠漠,忽略她的感受。
她不知道那种痛是出自何处,也不知道这痛跟他所承受的,是否一样。
她只想到──
结绳记日,痴痴地等待他经过她房前的空虚。
她只知道──
她绝对不要再看他的背影!
那种冷,那种酸,一次就够了!
「要!」她抱住肃离,眼泪烙烫他的肤。「我要!」她说得用力,说得大声。
「即使是兄妹,也没关系!」她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主母、老爷,不是理由!我是我!我只是我──我!」
肃离什麽话也不说,俯身上前,就是一个浓炙饱满的深吻,他挑走她孤寂的苦涩,煨满情思的热烫与甜蜜。
那条界限被化开了,他们融在一起……
「乖孩子。」他喘息着,笑了,他终於对她笑了。「我给你,要多少,都给你。只要你对我说一句话。」
他粗砺的指摩挲她的颊,引她兴奋的颤栗。
她说:「我……我爱你……」
他垂头,再是疼惜的一吻,肃奴也轻舔他的唇间,算是回应。这回应对他来说,或许像婴儿吃的麸一样清淡,但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吻,意义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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