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我今天拿到了我俩的慾戒。
我请师傅替我造了条链子,把这双慾戒当项链戴着。
当我走路时,我感觉到它垂挂的分量。当我躺着时,它熨贴在我胸口,总让我想到你枕在我胸口上睡觉的模样。
你会喜欢的,这慾戒的样式,是肥硕饱满的羊脂莲花瓣,把盛夏的时光,都开在上面。我累,我烦,我闷的时候,总忍不住掏出来看,一看,就想起了我们在羊脂莲那儿共度的每一刻。
我好像又看到你开心吃莲蓬的样子了。
奴啊,若你真能回来,我会亲自为你佩戴。
如果你还是一朵只为我开的羊脂莲的话。
可若你已属於别人,没关系,我会将它留着,带入黑虚之海去。
我没有妄想过绑住你,我已失去了绑住你的资格,我只希望,此生不要过得太过寂寞。
夜深了,奴,我想唱〈守脂莲〉给你听,伴我入睡吧……
展放愁眉。摘放案头。然世忧甚多。惹君十载不回首。急急流年。滔滔逝水。过眼千人。贤愚贫富。过手千事。悲怒喜忧。呦!费了一生,还得不着一个喜字?白了发首。回顾。仍记那脂莲一朵。
我永远记得,我的生命里开过这一朵最美的羊脂莲,奴。
例假,肃离应了同僚之邀,到漕北的一家茶馆喝茶下棋。
成婚三年,每回例假,他总应满邀约,只因不愿待在主家。然而应了邀约,他却是沉默地居於角落,静静地听着同僚的闲谈。若有棋战,也是推却不了,下个一两局敷衍,之後便坐在一旁观战,一边抽着药烟。
如此,也让他度完了难得的一天例假。
今日,他一样吃着烟,观赏着烟气幻化上腾的姿态,并默默地听着同僚们的谈话。
「今天派来的杂报有一条消息,真不得了。永金脉出事了。」
「是五十年来最严重的矿灾,死了百人。」
「产量最大的甲线矿脉堵住,日後要怎麽产矿?」
「没铜矿,就制不了钮眼和其他承器,这要全穷州的金名师怎麽活?他们最大的业务就是以铜制钮眼啊!」
「不说金名师,没有铜做钮眼,全穷州没一匹舟马驶得动。」
「被枋大人一提醒,在下才想到,家里舟马的钮眼该换了,虽然是意念这种虚无的东西,可每天东想西想地灌撞,刻痕也是会被磨浅的。」
「是,钮眼每天让舟夫使,总是耗损得快。」
「不能熔废铜应急?」
「那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其他原矿做钮眼,效果也都不佳。」
「偏偏葺舰司那儿正在建造一批大船呢!」
「真是。明日画卯,定是要处理穰原派来的一堆狗摺子,催咱们解决。」
「哼,工部的摺子还好,最怕谏院那批动口不动手的人,派什麽陛下钦定的使臣来督工。」
「啧,还有一个大问题哩。」
「怎麽?」
「永金脉名义上是给玉漕的官府管,可实际上行事的,都是委由当地最大的矿商寻家去处理。」
「没错,为何你觉有异?」
「上旬月,寻家的大当家过世。这寻越啊,虽是个半残的废人,可至少还镇得住底下几个想夺权的兄弟,恰好他也偏向咱们穷州,不怎麽吃耀州江流侯的面子,江流侯若要用矿,还得低声下气,好好说呢。」
「是了,我听说虽有立遗嘱,让家权留给他的孤儿寡母,可现下当事的,却是这当家的三弟。」
「他三弟是寻培吗?」
「正是。」
「这可糟了,他挺偏耀州人的。这两兄弟一向不合。」
「难怪前几日听说寻家把一批库存全出给耀州府。」
「狗日的寻家,咱葺舰司向他下单进购,他迟迟不给,竟是全给了他耀州。」
「葺舰司造舰的进度远远落後穰原要求的。这可怎麽办?」
「这倒不需操心。难不成中央会找耀州造舰?这些耀州人连鱼刺都不知道怎麽挑呢,还会造舰?」
「也不是这问题。只怕会影响明年的江流侯遴选。」
「啧,没错,听说江流侯派出的子弟,在耀州也做出了一片政绩呢。」
「唉,矿灾是小事,舟马驱不动是小事,我们总能看到解决的一天,可江流侯一但被他们耀州人选去,我们穷州要翻身,又要等到百年後了。」
「是啊,陛下赐侯爵长命血,都是百年为上。瞧,那都拔侯、疆图侯,占在位上几百年啦!根本没人动得了。」
「肃大人,您说,这该如何是好?这对您来说,可是深重的危机啊。」
终於,有人将问题指向了肃离。
肃离叹了一声气,没想到躲到这里,也躲不过这问题的诘问。寻家由三爷寻培掌权这事,主母、贵姝与转运使不知已在家里吵过多少遍了,他们关心的不是葺舰司的造舰,不是穷州的民生,不是成片舟马驱不动,而是担忧安抚使无法应付明年的江流侯遴选。
他吃了一口烟,深吐,才问:「诸位,我们是不是都忘了一件事?」
众人一愣。
「陛下选我们为官,是要我们照顾百姓。」他说:「矿灾不是小事,舟马驱不动不是小事,民生从不是小事。我们若把这些问题视为小事,江流侯永远轮不到咱们穷州人做。」
在场每个人面色赧然。安抚使虽然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吃着他的烟,或是忧郁地沉在他的心事里,可当场的每一句对话,都逃不过他的注意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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