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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悦对于鹿家祥而言,是个莫大的惊喜。两年多以前,他在波士顿唐人街与当地华人商会的几位老板喝茶,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上来向他们推销成人用品。几个老板都已经年过半百,遇上这种事只是哈哈一笑,也没人打算要买。秘书上来想把她拽走,可是小姑娘固执得很,一张小嘴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满口闽南普通话听得人云里雾里,有人开始不耐烦地皱眉了。一个老板拿过她推销的润滑油,问道:“你多大了,就出来干这个?”
那女孩子咬咬牙:“二十二。”
几人哄堂大笑——她哪有二十二,分明还未成年。
“你这模样出来卖这个东西,没有人要买的,”中年男人笑着说,“这玩意儿你用过吗,就出来推销?你要是出来卖个花卖个饼干,哪怕卖个烟都好。大庭广众下卖些这个,即使是美国,也没几个人好意思买啊。”
她脸似乎红了一下,抿了抿嘴才说:“这条街上卖烟卖酒卖花的都有许多了,我卖不动,他们也……也不让我跟他们抢生意。这个在唐人街没有人卖的,我只能靠它挣钱了。几位大哥,你们就买一瓶试试嘛,不好用回来找我,我给退款的!”她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方才开她玩笑的中年男人,表情倒有几分可爱。
“回去好好念书,挣钱不急在这一时。”鹿家祥一副和蔼的模样劝她说。其实他们心知肚明,唐人街里这样的女孩子,八成是偷渡来的黑户,什么念书都是随便说说的,能嫁个人搞到公民身份就是烧了高香了,最大的出息也就是在唐人街开个小店,这辈子也算衣食无忧了。
没想到小姑娘大声道:“我真的二十二了!我,我赚足了学费就去上学!”
几人没空再跟她纠缠,秘书连推带拉地把她弄走了,不一会儿上来,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跳蛋,一脸无奈地说:“怎么都打发不走她,我就塞给她二十刀,她……她就把这个给我了。”众人又是一笑。都是见过大戏还不足以让他们放在心上。
只是鹿家祥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两天后在波士顿市区的路上忽然司机来了个急刹车,惊吓过后,司机说是撞人了,下车一看竟然是那天的小姑娘。送到了医院才知道,她并不是被车撞晕的,而是营养不良昏过去了。司机留在医院帮忙办手续,鹿家祥先行离去。后来司机打电话说,小姑娘醒了,一定要感谢他。晚上司机带这个叫古悦的女孩子去了宾馆,鹿家祥本想着随便吃个饭也就罢了,他也不想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面前装什么大善人。那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见面二话不说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乡音浓厚地跟他发誓:“您是我的恩人,从今往后,您要我做什么,我都去做。”鹿家祥并没放在心上——小人物发的誓,听听也就罢了,能指望他们做什么呢?
古悦见他表情淡淡的没什么触动,忽然跪直了身子,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的脸,说道:“我知道您瞧不上我。但是您知道的,狮子放过了老鼠,后来有一天老鼠就救了狮子。我是没什么本事,但我真的感激您,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报恩。”
鹿家祥这才觉出一点意思。一个贫民出身的女孩,在他面前能说出这番话,是有些不一般。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女儿鹿微。自从一年前鹿微跟穆弦结婚,就很少回家了,难得见几次面,看着整个人都恹恹的,没什么精气神儿。对比看看眼前这个小姑娘,年纪比鹿微小,命比鹿微差,可是整个人眼睛里有种韧性,让人很是触动。
于是古悦就留在了鹿家祥的身边。她果然是黑户。老家在福建沿海,父亲是渔民,在她十岁的时候死了。村里有人偷渡来美国以后混成了蛇头,村民们攒几万块钱交给他就能偷渡来美国。母亲带着她实在过不下去日子了,也走了这条路。来到唐人街,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她们蜗居在潮湿的地下室里,靠给餐馆洗盘子度日。冬天波士顿冷极了,她们没有暖气,只能把玻璃罐里灌满热水,然后抱在怀里取暖。一个冬天过去,双手双脚都长满了冻疮,手指肿得跟萝卜一样。过了两年,母亲就死了,留下她一个人。她没有身份,只能靠打零工勉强维持温饱。波士顿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可她竟然没出过唐人街半步,对这座城市几乎一无所知。但是她听说了这里有世界着名的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在那间逼仄的地下室里,她有时候会幻想自己也能去那里读书。但是现实是残酷的。能去这些大学读书的孩子家中非富即贵,她这样的人,连站在校门口的资格都没有。
鹿家祥从她身上看到了创业时的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因为家境贫寒而中途辍学的穷小子,因为瘦弱,在建筑工地搬砖都要被人踩两脚。他吃了许多苦,才成为包工头,然后他开了自己的建筑公司,一步一步地做成了九色鹿集团。是啊,他一开始也是老鼠,不是狮子。
他为古悦请了老师,从最基础地教起,一步步把这个渔家女培养成高材生。古悦基础很差,但是学得飞快,让请来的老师都大为惊讶。鹿家祥开始感到得意,觉得自己慧眼识英才,发现了一块璞玉。古悦就这样在众人的惊讶目光里一路闯进世界着名的斯隆商学院。两年后,她毕业,进入了四大会计事务所之一的ey。谁能想到,仅仅两年多以前,她还在波士顿唐人街卖成人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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