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航的唇角动了一动。
平日里那么傲慢,怪不得东西跌了一地也没人肯帮她。
公交司机毫不客气地鸣笛催她:“你还要不要上车?”
女生急急点头,说了句:“不好意思等等我!”接着便蹲地慌慌张张捡起画稿。灰尘染脏了很多张画,她心疼地又是吹气又是用袖子擦,陈以航站着走到她身边,瞧不见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浓如蝶翼的睫毛扑扑直闪。
他帮忙递过一张画稿,歪七八落的素描,笔触极不到位,他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女生接过,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俯身道了谢,便匆匆上了公交车。
来不及多说一句话,来不及抬眸看清楚男孩子的面容。
隔着窗子,陈以航看见她抚着胸深深呼出一口气,还吐了吐舌头,脸庞微微泛红,很是可爱。
心中微微矛盾,竟然觉得那样不懂礼貌随意羞辱人的女孩子很可爱?
陈以航唇畔柔和的笑容渐渐凝为自嘲,没再多想便抬步走向后面的那辆公交。
他和她本是两条各自为安,淙淙不绝的河流,这一瞬间的冲撞之后,汇合了。
世界以喧嚣而奇妙的姿势运转。
春衫薄,犹记旧时光 3
完全没有想到。
周末的郊外写生,再次遇到。
隐匿在凉城以北山谷中的绿野,山水环绕,鸟啼虫鸣。天空中有薄云,除了似要染满天的漫山绿色,其余的地方全都可以填进风。
女孩子选好景,立好画板,微微凝眸,笑着开始写生。
一笔,再添一笔。原本流畅生动的线条怎么到了自己笔下,总是不得要领,死板又生硬。女孩子忍不住有些气馁。
陈以航远远看着她,就莫名想起了——
别院中起笙歌因风送听,递一阵笑语声到耳分明。我只索坐幽亭梅花伴影,看林烟和初月作黄昏。
——京剧梅妃《别院中起笙歌》中的四句唱词,一瞬化成了工工整整的钢笔字,落在一页隐有清香的素雅书签上。
那天傍晚的公交车站,女孩子走的匆忙,他只瞧见书签从还未关牢的画板里翩然飘了出来,落在自己脚边。
现下,陈以航看着她执笔的清雅姿态,眼神逐渐地柔软起来。
女生画的太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几米开外的地方。
画了擦,擦了再画。
男生无奈地摇摇头,素描最忌讳用橡皮了。落笔一定要准,心里关于景物的轮廓都一知半解,就急切地要付诸于纸上,怎么可能会有进步。
实在是难以将眼前这个女孩子与那日的她画上等号。
一个是神色冰冷,骄傲如孔雀的女生——当众念情书,用最难堪的方式拒绝掉别人,又扇了一巴掌。
一个是温柔如水,清寂恬淡的像是行走在江南吴侬软语里的画美人。
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一个长发披肩,低头俯身时,长长的刘海拂下,遮住眼睛,整个人都染了一层朦胧的烟雨气息。
男生的眼神灭了下来,唇角柔和的曲线渐渐消失。
竟是这样爱美的女孩子,那一下午的光景,又去理发店换了个发型。实在是不愿意与这样爱慕虚荣,在意外表,吸引一片男生爱慕之后,又狠狠心将他们的自尊踩在脚下的女孩子有任何的交集。
一瞬间升起的好感,再次被磨得一干二净。
男生发出嘲笑的低讽声,随意将准备还回去的书签又塞进了包,想了想,最终还是将书签稳稳夹进了书里。
拉链应声而合。
身侧光线蓦地一暗,女生扬眉。见到白衬衫的陈以航的时候,神情微愣。
她显然也认识学校里的风云学长。
急急地站了起来,头却恰好撞上了男生的下巴,他呼痛往后退了一步,女生捂住嘴巴,脸庞不争气地开始发红。
怎么会这么没用这么狼狈。
男生看了一眼紧张的她,哑然失笑:“在写生?”
春衫薄,犹记旧时光 4
手握画笔的女生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笑着点点头。
男生侧身看她的画作,女孩子往旁边让了让,隔开一些距离。
微微有些紧张。
学校里,叼着棒棒糖拿着小镜子的女孩子们说起陈以航,总会用上身形挺拔这样的词语,大概是学长总给人一种傲立风雪中的错觉。
温和之中带着些许疏离,走路喜欢单手插着裤兜,遇到熟悉的同学会微笑点头。
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男生的侧脸隐在光影里,身上淡淡的清香让她想起了蔷薇花。女孩子走神了。
“这里,这样画会好一点。”女生讶异地看着他从自己手上拿过画笔,极自然地开始重新勾勒线条。
说不清为什么,看到她蹩脚的画画技术,陈以航便忍不住想帮她指正。
“学长也会画画!”女生看着一片腐朽在少年熟练的笔触下渐渐风姿摇曳起来,由衷惊叹。
“嗯,学过一些。”
刻意不去想她画画时倔强的神情,还有鼻尖上细密的汗珠。
偶尔几句问答,陈以航并不热情,反而还有些冷淡。女孩子却毫不在意,看着画渐渐灵动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这里,还有这里也能顺便改改吗?好棒啊!”
陈以航停下来看了一眼女生,她的眼里全是兴奋的光彩。
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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