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那个五月天,艳阳如火,要知道绍兴的五月已经是夏天的喉咙了,热辣辣地嘶叫,叫得人动一动就大汗淋淋……可是我的额头上满满是细密的汗珠,心里却一片寒凉,就如这个湿冷的冬天里,刚刚下过雨的老房子里的空气,潮湿寒凉得以致长出了长长的青苔,丝丝缕缕地纠缠在我的心房,越勒越紧,心也碎成了丝丝缕缕……
“厂房失火”,当时我还在北京读大二,电话里听到这颤抖的几个字,我的眼前就忽然全黑了,绍兴的纺织业发达,就像村中,大部分家庭作坊都是做纺织品的,我家也不例外,可做这个最怕的就是失火……
然后,我彻夜奔上了火车,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黝黑的夜里,一盏盏昏暗的路灯齐刷刷地往后退去,窗外的远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声,也可能是狼嚎声,让我觉得这黑暗中
还有生命……车轨接触的咣当声绵绵不绝,每一下都碾压在我的胸口,我再也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中,又一个晴天霹雳让我头晕目眩,爸爸也已罹难火海,他只是为了拿出保险柜中的定金,耽误了逃生的关键一刻,那一刻,他竟忘了生命最重要。此后,一桩桩的麻烦接踵而至,租来的厂房需要复原如初,材料供应商来讨账,客户要求返还定金,更可怕的是高利贷也上门讨债,我万万想不到一向谨言慎行的爸爸居然会借高利贷,于是,房子卖掉,车子卖掉,加上家里所有的现金和赔付的保险金,还是不够,四处奔走去借钱,此时我真正是尝遍了人情冷暖……
在那个五月的艳阳天中,三四个大汉把我和妈妈堵在这老房子里,好心的邻居让我们暂住的老房子里……我一字一顿地承诺出一句话,“让我回北京,半年内我会还清所有欠款。”
正是正午时分,火红的太阳悬在头顶,白刺刺的阳光穿透了老房子斑驳的白壁黑瓦,黑乎乎的光影像一个个灰兔子在地上乱窜,找不到巢穴,我的额头上满满是细密的汗珠,妈妈在和我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到,只知心里一片寒凉……
他们得意地笑,“谅你也不敢耍花样,不然你的妈妈和妹妹就惨了……”
我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早已有血淋淋、活生生的先例摆在眼前,这是晴天下的一个黑暗角落,黑暗得就像杨白劳和黄世仁的故事一样。
脸上忽然觉得凉凉的,我用手一抹,却是泪水,我竟不知不觉地流泪了,那个五月过后,我很少会流泪,想不到今天又流泪了,我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我忽然想,这样眼泪会不会流回心里?因为我想到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倒立着眼泪就不会流下来”,此时我无法倒立,我只有静静地平躺着,等着那凉凉的泪水流回心里……
已经大年初三了,四处的鞭炮声还是不绝于耳,天空中飞起了细小的雪花,稀疏,像烟雾一样若有若无,我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虽然隔了一层橡胶手套,可还是冷,冷到了骨头里。戚雨拿了我的手机出来,“姐,沈浩哥哥的电话!”
我跑到屋里,把电话按了免提放在桌上,一边往两只手上哈气,一边喂了一声。
“喂,家里很冷吧,是不是也在下小雪?”他似乎也冻得哆哆嗦嗦。
“是啊,北京也下雪了吗?”我问,
“四个小时前没有。”他说,“现在下没下我就不知道了。”
大过年的,难道他不在家吗?我奇怪,“你不在北京吗?”
“小蝴蝶,断桥上一直都很
多人吗?”他不回答,反问。
“是啊,旅游胜地,每个去西湖的人都要到桥上走走,自然很多人了。”我继续问:“你在哪里啊?”我不太相信他会来亢州,虽然心底有一丝不安分的期望。
“哈哈,我在千山万水人潮汹涌间,这儿不能叫断桥,应该叫人桥,简直就是人流铺成的桥,只见人不见桥,远远望去还真壮观啊。”他略有兴奋。
我的心扑扑地跳了两下,“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亢州了,偷跑出来的吧?”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犯人,我过年来旅游一趟难道不行吗?”他嘻嘻一笑,“顺便来看看你,拜访一下未来的丈母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命令,“快点把详细地址发给我,我吃了饭就准备出发了。”
我发了短信给他,转回身来,却看见戚雨正倚在门口,她穿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脸颊也是微微的娇嫩的绯红,她一见我转身来就急急问道:“沈浩哥哥来亢州啦?什么时候到家里来?”
我笑道:“是啊,他说吃好饭马上去坐车,这样算算三四点钟就到了。”
“太好了,我去告诉妈妈。”她边说边转身跑开了,那红色的身影犹如一支盛开的玫瑰花,艳丽又浓烈……
、再上心头
三年来第一个有欢歌笑语的春节,老房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通红的炉火映在墙壁上,像西天那一小片晚霞,空气中的潮湿也被这炉火挤走了,慢慢有了温暖的感觉。
戚雨拉了沈浩到院子里放鞭炮,她从小就是胆大的捣蛋鬼,至今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光荣事迹”,和村里一帮小男孩去果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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