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为了出色、圆满地完成交给姑姑的,非常艰难的照管我的光荣任务,姑 姑凭借着少女那难以想象的暴发力,做着常人本无法完成的工作。同时,为了 能够说服妈妈,将我顺利接回故乡,认祖归,姑姑在孤傲的妈妈前面,永远都 保持着一种不卑不亢的低姿态,有时,活像是头任人宰割的、逆来顺受的羔羊, 默默地忍受着妈妈那令人难以忍受的苛刻和刁顽。
当然,也是为了照管好我,当姑姑看到喜怒无常的妈妈在我的面前,偶然母 狼般地发作时,这头一贯温顺无比的羔羊,便会火山喷般地爆发起来,并且, 迸发出义奋填膺的、令妈妈胆寒的怒吼之声。
宿舍楼下又骤然响起高音大喇叭剌耳的叫喊声,伴随着雄壮有力的乐曲声, 宿舍楼里的大人们,一人手中拎着一把大铁锹,在宽阔的宿舍楼院子里,甩开臂 膀,热火朝天地挖掘起来。
而我则和众多的小伙伴们不知疲倦地在缓缓堆积起来的泥土上,你追我赶地 跑来跑去,突然,玩兴正浓的我失足摔进深深的沟底,啪啦一声,我顿时被摔得 满脸血污,小伙伴们见状,一个个吓得惊惶失措,慌慌张张地跑上楼去唤来姑姑 和妈妈。看到我的惨相,姑姑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深沟抱起我高高地举过头顶: 「嫂子,快,你在上边接着,赶快把他拽上去」
「该活该,叫你不好好在家里呆着,整天东跑西颠这回可好,怎么没把 你摔死啊,嗯」妈妈一边没好气地嘀咕着,一边伸出手来,毫不客气地拧掐住 我的耳朵。
「嫂子,你干什么呢,他都摔成这样了,你咋还掐他啊你还是不是人,哪 有你这样当妈的」姑姑在沟下大声吼叫起来。
姑姑将满脸血污,一身泥浆的我背到楼上,妈妈沉着冷冰冰的脸,一声不 吭的躲进里屋,没好气地、恶狠狠地摔打着屋门。姑姑没有理睬她,牵着我的手 走进厨房给我洗去脸上的血污,我的伤口已经痛疼难忍,一经姑姑的手指触碰痛 感愈加严重,我因疼痛而不得不加大哭喊的音量:「疼啊,疼啊,好疼啊」
看到我的痛苦之状,姑姑也情不自禁地陪伴着我一同哭泣起来,黄豆粒般的 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地掉落到我的脑袋上,溜进我的脖领里。
洗净脸面后,眼眶里挂满泪水的姑姑,发现我的鼻孔下面裂开一道长长的伤 口,姑姑把我到医院,鼻孔下面被医生毫不留情地缝上三针:「小朋友,以后可 别再淘气啦,摔得脸上尽是伤疤以后可怎么找对象啊,嗯」
为了减轻我的痛感,转移我的注意力,胖墩墩的医生一边在我的鼻孔下面穿 针引线一边兴灾乐祸地挖苦着我,这块疤痕至今犹存,可是,令胖医生无比失望 的是,我并没有因为这块伤痕而打了光棍。
「还疼不疼啦」在伤口拆线之前的几天里,姑姑每天都要这样关切地询问 我,问得我都有点不耐烦。
「不疼」我机械地摇摇头,然后继续埋头玩耍。
「唉」姑姑紧紧地将我抱在她那温暖的怀抱里,轻轻地抚着我的头发: 「唉,要是让你知道啦,一定得骂死我,骂我没有照看好你」
「不,姑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这没有你的事啊」望望姑姑那愁容满 面的小圆脸,我真诚地安慰着她。
「好孩子,姑姑好喜欢你」说完,姑姑深深、长久地亲吻起我的小脸蛋。
终于到了拆钱的日期,胖医生非常麻利地拽出两黑乎乎的丝线:
「哈哈哈,小家伙,好啦,你的伤疤被鼻孔盖住了,没事,不能耽误你找对 象,嘿嘿,回家去吧,以后别淘气啦」
「大侄,」姑姑乐颠颠地抱着我走出了异味剌鼻的医院,她猛一抬头看见大 街对面有一家照像馆:「大侄,咱们俩个照张相吧,让我们永远记住这一天」
「姑姑,」我依在姑妈的怀里,喃喃地说道:「妈妈有照像机,妈妈有一个 非常漂亮的照像机,让妈妈给咱们照吧」
「不,」姑姑摇摇头:「不用,你妈妈的照像机再好,姑姑也不希罕,姑姑 还没穷到照不起一张像的地步」
说完,姑姑兴冲冲地跑进照相馆的大门,照像馆的老师傅、一个极其敬业的 老爷爷不厌其烦地摆弄着我和姑姑:
「嗯,这么站,哦,不行,应该这么站着,嗨,不对,不对,应该这样的, 对,这样的,好,好,别动,别眨眼,我要照啦,」
卡嚓一声,老爷爷终于按下了快门线,一张姑姑抱着我的大相片从此成为我 堆积如山的影集里最为珍贵的藏品,每当我翻出这张照片时,望着姑姑那慈祥的 面容,我顿时百感交集,不知不觉间一滴激动的泪水渐渐地模糊了视线。
在我摔伤的那些天里,姑姑再也不跟妈妈说话,妈妈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做得 有些过份,为了缓和与姑姑的矛盾,妈妈常常没话找话地主动与姑姑搭讪,希望 和解,而姑姑则极不情愿地应付着:「芳子,你看,我给你买了双鞋,来,你试 一试,看看合不合脚」
「嗯,」姑姑冷冷地答道:「我手里有活,你先放在那吧,等会我再试」
「嗨,不行,芳子啊,你马上就得试,如果不合脚的话我好赶紧去换啊,时 间长了不去,商店就不给换啦」
「好吧,」姑姑很不自然地接过妈妈递过去的新皮鞋
与宿舍楼里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识分子们所不同的是,姑姑非常愿意与宿舍楼 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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