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现在就和你决一死战。”
她脸小,眼睛就显的格外大,双眸中异彩涟涟, 绝无笑意。“死战”二字刚出口,石之轩长笑一声,身形忽然消失。斗室之中,陡然盈满漩涡般的锋锐气劲。
内室油灯被气劲一激,倏然熄灭,只留下明月繁星照进窗户的光亮。地面如同涂了一层薄薄的水银,虽在春夏时节,亦让人没来由觉得寒气逼人。
刹那间,星月光辉亦迅速消失了,天上地下,仿佛被深沉的黑暗笼罩,举手不见五指。邪王“不死印法”一出手,便向对手施加无可抵御的精神压力,使人产生不应有的幻觉。对方若无法抵抗压力,或者受到幻象影响,出招慢了一拍,当场就得死在接踵而来的杀招下。
杨虚彦脱口叫道:“师尊!”
他习惯了黑暗,也习惯了石之轩的魔功,反应比寻常人快上许多,却还是不够。他叫出师尊的一刻,房中其他两人竟已消失。
苏夜穿窗而出,掠向当阳城门方向,轻灵的如同一阵夜风,有时甚至比风更快。她很清楚,石之轩除不死印法之外,还自创“幻魔身法”,轻功亦为当世之冠,所以不敢有半点松懈,要竭尽全力将他甩开。
杨虚彦行刺杨玄感,引起满城风雨。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有兵士手持火把,排查可疑人物。杨玄感当然知道他受了伤,怕他不顾一切逃离当阳,早已下令严密封锁城门,不准任何人进出。
在苏夜眼中,再森严的守卫也形同虚设。她一路掠至西面城墙下,速度快如夜间的一个幻影,足下稍稍使力,顿时冲天而起,踩着城墙直奔上去。城楼上的人如同一群傻瓜,浑然不觉有人擦过身边,又从城楼一跃而下。
苏夜飘然落地,神情极其严肃,弹指间,已经选出正确方向,再度飞掠而去。
石之轩要带走她时,她其实有些心动,心想接近他,等同于接近了魔门“花间派”、“补天道”两家秘籍。石之轩一人兼两家之长,所以收了两个弟子,以承两家衣钵。
但她十分忌惮他,深知一和此人沾边,再难甩开,接触的越多,危险就越大。何况她内伤未复,不敢和人全力动手,逗弄杨虚彦还可以,若要硬碰石之轩,非得出问题不可。
她跳下城楼,落地时就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尚未甩开邪王。石之轩对她兴趣浓厚,将尽力追踪她,追到她失去影踪,或者他失去兴趣为止。但他迟迟追不上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好奇心只会愈发强烈,兴趣也没那么容易失去。因此,她干脆不考虑这种情况,自顾自奔向选定的方向。
出城后,城外旷野万籁俱寂,唯有蛙鸣虫声,东响一处,西响一处,令这个夜晚不致真的死气沉沉。她竭力飞掠之下,夜风扑面如刀,在耳边飕飕作响,有种高速移动特有的爽快感觉。
她踏在青草上,草叶并不弯折,只需最细微轻巧的借力,便可疾掠数丈之远,快的让人茫然不知所谓。但她轻功高妙,石之轩也一样。她在平原上躲避他的追踪,即使能够成功,也得花费难以想象的力气。
所幸江北平原被长江支流切割,形成一块块较小的平原。每一处平原离江水都不会太远,包括当阳所在的这一块。她离开当阳时,时辰接近子时,明月正缓缓移向中天。她足足飞奔了一个时辰,才听见滔滔水声,感受到空气中潮湿润泽的水意。
不远处的江流正是沮水,汉水分支之一,而汉水又是长江的分支。农人引江水灌溉农田,年年收获颇丰,不惧旱灾的威胁。她对长江水域,熟悉的就像自家后院。江北也许稍稍陌生一些,也只是稍稍陌生而已,一回想,就能想起两岸的地势与城市分布。
她甩不开石之轩,石之轩亦没能追上她。区区一个时辰,尚无法得到最后的结果。可惜,苏夜本就无意目睹最终结果。她急速掠向江岸,毫不犹豫,投身于月下波光荡漾的沮水,连个水花都未溅起,整个人便没入了清凉的江水中。
今夜风不大,却因刚下了雨,水势上涨,江水流的很急。她没入水下,感受着水流流动的韵律,瞬间产生十分亲切的感觉,简直就像回到了故园。
她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熟悉水道,利用水道,最后更由水道发家。后来,她地位越来越高,权势越来越大,不需要亲自下水和人动手,却仍然利用滔滔江水,习练刀法武功。她在水里,和其他高手在路上一样灵活自如,如同生长在长江的鱼。
至此,石之轩彻底无法掌握她的行踪。如果他水性堪与她相比,在水中亦能追捕敌手,甚至追上了她,那她只好吃掉之前的话,当场和他动手。
她入水之后,无需换气,始终潜在水下,再没露头出水,借着水势,向下游急速漂流,漂流之快,远胜任何一种鱼类。但在岸上看去,水面没有半点异状,照旧细波如鳞,白浪翻卷,爆出漫天水花。任何人都想不到,水下居然潜伏着一个人。
事实上,无论方才旷野飞奔,还是现在的水下漂流,都有着舒心惬意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忘了一切,全心感受夜风与江水。若非石之轩吓了她一跳,这其实是个颇为舒服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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