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詹别野早就影子不见,避开“拿不出就推出去斩了”的大祸。
她想起詹黑光时,他就像曹操,毫无预兆地现身在她眼前。
赵佶先敲打了她一顿,以金风细雨楼相威胁,接着觉得敲打够了,开始好言好语地抚慰她,说不会让她白白受人冤枉,一定斥责龙八和傅宗书,要他们不要得意忘形,诬告忠良臣子。总之话里话外,他不断提醒她要相信皇帝,一切交给皇帝处理,他处事公正严明,不可能出错。
这正是他以为的帝王心术,这么一套连招做完后,带给他难以形容的满足感。苏夜一直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等他高深莫测地说完,恭敬称是,退出了这座香气缭绕,温暖如春的宫殿。
宫殿大门外面,站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正在等她,见她迈出门,立即面泛微笑,一副道骨仙风的模样。
这人自然是黑光上人。
天气愈来愈冷,频频落雪。宫中梅林已经开花,经由花匠调理,将于新春佳节时开至最盛。黑光身后的道童手里,就捧着一瓶嫩黄色的腊梅。
今日不知怎么回事,米苍穹不在附近,赵佶身边,由地位仅次于米苍穹的杨梦负责。苏夜对此并不惊讶,因为没有人规定米苍穹必须像影子一样,一刻不离地站在赵佶背后。现在她发觉黑光上人在等她,也不是特别惊讶。
能令她万分惊讶的事,已经少之又少。只有“关七女友可能是温柔生母”一类的大新闻,才有使她变脸的资格。除非黑光突然抛出重磅消息,自称是神尼出家前的情人,否则她看待他时,永远把他看作将来的谋杀对象。
黑光上人道袍外面,披着一件深灰色的鹤氅,宽袍大袖,愈发仙气飘然。他走上前,客客气气地道:“你好。”
苏夜笑道:“你也好,你去见官家吗?”
黑光上人道:“我原本要去,听说你进宫面圣,便改变了主意。”
一名道童手捧腊梅,另一名捧的是一盆朱红色的海棠。苏夜原以为冬天没有海棠花,看见枝上垂苞累累,多少有些意外。既然他们都捧着花,那定是替换阁中的水仙了。事实上,水仙花非白即黄,看久了,的确会感到无聊。
她目光掠过海棠,笑道:“哦?”
黑光上人也回头看了看,笑嘻嘻地道:“这是我送给万岁爷的花儿,冬天海棠难得,他必定很喜欢。”
苏夜道:“你事事想着他,他当然事事想着你。”
詹别野仿佛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意味,依旧好脾气地笑着,缓缓道:“姑娘并未出家,实在是道门之不幸。不过你在家修道,也是我半个道友。”
他不仅卖相好,说话亦很优雅好听,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心意。但他恶行累累,到了被懒残大师出手教训的地步,绝不会轻易与人为善。苏夜正式看了他一眼,笑道:“我不敢这样自夸。但上人认我为友,我也不能不给你面子。”
黑光上人笑道:“你可知宫中亦有药房丹炉,先前由林灵素真人掌管,如今承蒙官家看重,改由我负责?”
苏夜笑道:“知道。”
黑光上人道:“一个月前,我从古书里拣出一个丹方。书里记载,服之能满口生津,白发转黑,落齿重生,乃是先朝魏华存仙师留下的方子。我认为此方可能对官家有益,所以开了炉子,希望能够有所成就。”
苏夜只关心唐宋元三朝历史,不太清楚魏华存的平生事迹。她苦苦思索,试图想出她是否属于专注炼丹的道派,口中笑道:“那么,上师成功了没有?”
黑光上人苦笑一声,无奈地道:“哪有这么容易?也许写书人录错了,也许丹方原本就有缺损。我忙碌了一整月,只得到一瓶状如水银的东西,既不敢献给圣上,又不敢亲自试药。后来我想,姑娘艺出小寒山,应当精通佛道两家的典籍奥义,何况你曾告诉圣上,你懂得炼丹之法。”
他话说到这里,苏夜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此时,他打个手势,叫道童先进宫送花,然后向苏夜示意,要她跟他走。苏夜本想谦虚几句,想了想,嗯了一声,与他并肩而行,满怀疑心地问:“上师莫非要我去丹房看看丹炉,帮你找出失败原因?”
詹别野双掌一拍,笑道:“姑娘果然聪明。你能帮我这个忙,你我都有好处,日后咱们两人也可以合作。”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非常诚恳,且极具说服力。他平时和蔡京同流合污,身处由米公公为主导的地盘,态度既客气又提防,想来当真需要得力的帮手。但是,苏夜绝不认为他看上了她,准备把她从金风细雨楼那里,拐到他的丹房。
他随口一提,给她提供一个双赢的局面,引诱她思索在大内得到强助的好处。要是她疏忽大意,信了他的话,结果必然极为糟糕。
詹别野久在宫中,很熟悉宫宇楼阁的分布。他说,丹房在刚才那座宫殿的东面,与御膳房、敬事房等地相距不远。赵佶只想服用丹药,可不想终日闻到丹炉中飘出的奇怪气息。
他说的再详细,苏夜也想不出皇城的具体地图。她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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