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他依然年轻爱笑,讨人喜欢,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她能看出的唯一改变,是他的头发。乌黑发丝略显稀薄,发际线向后移了小小距离,使额头更加宽阔方正。除此之外,他五官、神情、举止均一如既往,既没有油滑气,也没有凶厉气,活脱脱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少侠。
两人乍然相逢,一个若无其事,一个犹疑迷惑。苏夜闷不做声往前走,王小石却吃了一惊。
他披星戴月赶回京城,找上诸葛先生,得知失踪了的大哥正在神侯府。那时候,诸葛先生见他焦急万分,遂叫他来找苏梦枕,再问详细情况。
他事先得到警告,知道苏梦枕身边有个麻烦人物,此时碰个正着,说惊讶也不怎样惊讶,只是诧异于她的气质和气势。
仅这么一面之缘,苏夜给他的印象,比十个傅宗书加在一起还强烈。他盯着她的铸铁面具,视线随她游移,灵动的超乎常人,深深透出探究之意。
面具没有表情,可他总觉得,她的神色穿透了那片铸铁,在他面前鲜活展现。这种感受十有八九不对,却很难修正,恼人至极。
他下意识张开嘴,想说话,至少礼貌地笑一笑,叫声前辈,打个招呼,感谢他救了苏梦枕。张口的一瞬间,那袭黑衣骤然放大,向前疾掠,眼见就要撞到他。
黑衣撞向他左侧,他斜身向右一缩。他相信自己的直觉,而直觉总算恢复至正常水准。
幻觉并未产生作用。苏夜从离他约一臂远近的地方,幽灵般无声掠过,甚至没掀起哪怕最轻弱的微风。
王小石即将出口的“前辈”,错过最佳机会,遗憾地卡在嗓子里。他一愣,鬼使神差地转身,扬声问道:“你去哪里?”
他认为她不会回答,可她偏偏答了。那声音也像风,在人耳边停留一瞬,便飘飘荡荡地消失了, “我到外面转转。”
王小石聪明敏锐,机智伶俐,但做梦也想不出她的去处。她目的地竟是他的大本营——京城中心的“象鼻塔”。
举世皆知,苏梦枕平时住在天泉山的象牙塔。王小石为追随大哥,给自家地盘取了类似的名字。它号称是“塔”,其实是座细长破旧的八角木楼,平时开门做生意,卖杂货,日落关门后,一下子变成众多好汉侠客的聚集地。
这些人成分极其杂乱,有的来自桃花社,有的来自发梦二党,有的来自天机组,有的来自金风细雨楼。七大寇中的温柔、唐宝牛、方恨少三人,也是象鼻塔重要成员。无论出身如何,他们均与王小石交好,认同他的理念,同进同退,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江湖力量。
苏夜关注他们,盖因他们态度坚定,素来把蔡党当成敌人,喜欢坏蔡京爪牙的好事。他们不在金风细雨楼,立场却和苏梦枕一致,同为太师府的眼中钉肉中刺。
花枯发、温梦成等人可能受到报复,象鼻塔当然也有危险。擒抓人质、逼迫敌人就范,本就是江湖和官府的一式绝招。譬如说,温柔若入敌手,王小石就会方寸大乱;朱小腰被捉走,颜鹤发也未必能泰然处之。
她要防止坏事落到他们头上,与此同时,还想黄雀在后,诛杀那些奉命而来的走狗。
薄暮时分,天边尽是半染霞光的阴云,仿佛有人在五色斑斓中,调入了阴沉沉的暗色。八角木楼立在瓦子巷核心地带,被暮色一抹,笼罩着无法形容的浑浊颜色,看上去格外破旧。
它周围人员众多,均是些摆摊的小贩,挑担叫卖的货郎。货物全是便宜货色,和木楼一样灰扑扑的不起眼。天光渐暗,夜晚即将来临,大部分摊贩仍苦守摊子,希望客人继续上门。
苏夜遥望了它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选择人少的地方,一路躲闪他人目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楼外。她一旋身,跃上木楼屋檐,须臾间攀至楼顶,面朝外盘膝而坐。
楼顶最高处,原本立着一只乌鸦。它不停啄叩瓦片缝隙,寻找缝中虫子。苏夜自它背后出现,它竟无知无觉,待她坐好,偶然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双翅连拍,慌张地飞走了。
它振翅飞离,化作远方的一个小黑点。她回头眺望,目送它远去,恰好听到楼里有人大声说:“我不管!我非得去救朱姑娘不可!”
这个声音居然十分耳熟,是唐门外系子弟、七大寇之一、温柔的好朋友唐宝牛在说话。
唐宝牛像考试前一天晚上还没复习的学生,极其焦躁不安,在斗室中来回踱步。他每走几圈,就在椅子上坐一小会儿,坐也坐不住,只好继续起来绕圈。他铁塔似的身躯,和小房间尤其不搭,给人以拥挤不堪的感觉。
他平常脾气不错,喜欢笑,很少和别人计较,这时一反常态,动辄吹胡子瞪眼睛,连身边好友都不能幸免。
与唐宝牛相比,方恨少倒是沉稳多了,始终稳稳坐着。他是唐宝牛义弟,年纪只在二十出头,长的眉目清朗,朱唇皓齿,作书生打扮。天气寒凉,他手中仍摇着一把折扇。唐宝牛每走一步,折扇便摇晃一下。
他老大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坐着说话?你绕来绕去,把我绕得头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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