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蓝没有回头看他,目光仍旧停留在父亲苍老的面容上,过了半响,她“嗯”了一声,又说道:“那我还要回家一趟。”她一直固执的认为,有父亲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顾卿恒的豪宅不少,自己住过的地方也有好几处,可是心底认定了是“家”的地方,只有那处父亲守着的小房子。
“嗯,也好,我陪你一起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顾卿恒的心变得这样的怕,只要岑蓝一分钟不在自己的视线里,他就担心又会出了什么岔子。总是要安慰自己,她不会走,自己也不会失去,可是冥冥中还是害怕,害怕她知道些什么,害怕她怀疑些什么,害怕那些由“回忆”串起来的过往,总在不经意间勾起一些难以言喻的伤痛,无声的鞭挞着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到了傍晚,两人回到了小区的住处,今年的枫叶红的特别早,公园里的孩子,还是欢欢喜喜的追逐着,闹腾着。岑蓝站在自家楼下,内心隐痛。
“上去吧,我跟你一块上去。”
顾卿恒牵过她的手,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语言贫乏的有些可笑。‘我陪你’、‘我一直在’、‘我同你一起’,好像每天都要重复这些话,可到了最后他都开始迷惑了,这样的信誓旦旦,言辞恳切,都不知道是为了安慰身边的女人,还是为了安抚自己忐忑的内心。
岑蓝没有注意到顾卿恒的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只是一心看着家里熟悉又陌生的摆设。自从出事之后已经好几天了,可家里一切都还停留在父亲离开时的状态。阳台的小壁灯开着,昏黄的灯光,显得温暖妥帖;冰箱里放着裹着保鲜膜的饭菜,红烧肉,基围虾,茭白炒肉和水煮菜心,都是自己爱吃的;电视机还处于待机状态,好像屋子的主人并没有离开很久,下一刻就能够回来又打开电视,嘻嘻笑笑的看着节目调侃几句。
她神思恍然,拐出了家门,踏着台阶,一步步的走向顶楼的天台。顾卿恒一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后,经过走道的时候,碰到了时常和岑父下棋的邻居。
“哟,岑蓝回来了啊?这几天你爸爸去哪里了啊?楼上的菜都冒青了,再不赶紧摘了吃,那都可得成老叶儿了。”老人笑呵呵的调侃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顾卿恒,目光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岑蓝笑的勉强,眼角渐渐泛了红,强撑着几分精神应了一声,等到老人转身走过了拐角,她的眼泪又像是珠子一样的滑了下来。
以往在顾卿恒面前,她是不敢多流露出伤心或是难堪的样子的。这么多年的辗转沉浮,早就叫她学会了等到无人的时候再放声大哭,世上磨难那么多,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快乐和喜悦发生在同一人的身上,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人人都有或多或少不愿回想的伤痛,可即便如此,也没看见满大街的人都是哭丧着脸。
岑蓝想着想着,倒也觉得安慰,现今明了也不算迟,原来悲伤到了极致,顶多也只是面无表情罢了。
正这么觉得,一双大手从背后环过,牢牢的扣住了她的肩膀,男人身上特有的烟草香慢慢的恣意开来,火热的唇印上了她的脖颈,一点点的吮吸着她的冰凉的皮肤。楼道里,时光翩然轻擦,这一对男女,历经了铅华,当下的稳妥,似乎是几世修来的福缘。
良久,顾卿恒的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低低的说道:“年轻一点的时候,遇到了自己办不成的事情,我会不服气,会更加努力,等到下一次有机会的时候,一定逼着自己做的更好。”
“可到了现在,我居然有点开始信命,如果再给我一次回头的机会,或者……或者……”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沉沉的陷入死寂之中。岑蓝的身子动了一下,猜不出后面那个‘或者’会是什么。
“走吧,我们上去看看。”顾卿恒并没有接着说完那番话,也许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许是不知道一旦说出口,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天台上的草木葱郁,仔细看去,竟然是绿油油的一片小白菜,左侧花圃的小番茄也已成熟了,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好看。右侧靠前是一溜儿的青椒,露了点点的头儿出来,微风一过,偷偷的摇摆着细长的小腰板儿。岑蓝慢慢的走到花圃前蹲下,手指轻轻的抚弄着这些曾经被细心照料的瓜果蔬菜。
现在的番茄红了,茄子紫了,连着藤蔓上的小黄瓜都得意的摆着尖头的小黄花。
这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可是爸,怎么就是你不在了?
岑蓝慌乱中仰起了头,死命的克制着眼眶中的泪水,不让它流出来。顾卿恒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是无补于事,于是也跟着她一起,蹲在了花圃边,伸出手,将成熟了的果实一颗颗的掐了下来。
“原先就一直想给你做顿家常饭吃,一直不得空,现在有了时间,我做顿饭给你吃吧。”他手里拢了满满的几把蔬菜,清隽的五官变得柔和,眉眼含笑,深情如许,竟然也是心甘情愿为心爱的女人染上烟火气息。
岑蓝没有反对,任由着他兴致颇高的下了楼,走进厨房开火做饭。
顾卿恒早年在国外念书,吃不惯满是芝士熏肉的洋餐,于是磕磕碰碰的学着自己做菜,等到学成归国的时候,除了专业知识分毫不差,连着这做饭的手艺也是高人一筹。
用的都是院子里刚摘的新鲜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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