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丞相耳里,似提醒他不能再等。这些天,他反覆思索爱女至今经历的祸福,在在应验仙人李幽所赐锦囊,如今洁儿失踪多日,或该打开最後一个?
那仙者李幽亦是中土兆国人。自幼离群索居,长年深山修行,不惑之年练就看透前生後世,医治病痛之天眼神手,有缘得助者口耳相传,十数年间往者不辞千里求助讨教。唯李仙人晚年好堪舆之学,四围云游,居无定所,传人极少,仅依天数点化有缘人。云游前所收得意门生兼关门弟子章缙,依师命接掌兆国国师一职。
而史部尚书魏长安亦在章缙举荐下接任丞相,关於兆国兴衰,亦未敢忘……
兆国史书记载,立国一百五十年间,天显异象,旱涝连年,王上兆衍袀忧劳成疾,国事渐倚枕边耳语,开起后宫干政之端,王储间结党谋位之说不迳自走。
章缙国师,担忧兆国恐有大劫,回想与恩师最後会面时,他左手贴背,右掌抚须,抬眼观天悠悠道「兆国气数未尽,用得上你,去吧。二十年後返回听命。」
於是章缙依约入山寻师求解,可惜仅得故居墙上预言......
章缙细细抹去墙灰,凝视恩师笔墨似於眼前挥动,下笔苍劲收势圆稳,祷声朗朗。
『为求後安谨现行入夷缘生保国存更传莫眷天地留后立劫尽还复族』
国师默读後闭眼细参寓意。炷香烟袅未尽即顶礼数拜,起身毁墙而去。
此後十年间,兆国王上龙体日衰,明知後宫王储暗势恶斗,却已无力制止。
章缙严遵李师预言,谨守立国纲纪,清心修祷国昌,终未参与王室争斗。兆王知其忠心可依,立遗诏时除依祖制召来右丞左将外,特请国师代笔落印。
当兆王念及传位皇子兆祈瑊,国师沉稳复诵,挽袖直书。
坐於国师两侧的右丞左将却躁动不安,瞠目对望。
三年後,兆祈瑊终登大位,章缙坚辞国师,临别前荐举右丞相悬位由史部尚书魏长安接任。
『魏长安不过区区尚书,竟得国师主动荐举?莫非是因太后远房侄亲关系?』新王兆祈瑊纳闷,故问章缙「国师,右丞相一职,总理内政百官千制,除魏卿外,可有其他属意人选?」
太后在旁听出圣上语有不满,唇边的笑意瞬间收束。
国师屈膝跪下回应「微臣斗胆,提荐丞相职,虽应天命之势,自知有违权属,望圣上准予卸去国师一职。」
兆王未料他竟以去职保举,凝重道「国师言重,既是顺应天命,朕明白。卸职一事,休再提起。起身回话。」
章缙起身朝圣上又作一揖「臣蒙先帝及圣上厚爱,自当竭力报国,为祈新主昌运绵延,请容微臣寻觅适者,继己之位续效皇命。」
太后见章缙执意请辞,忍不住开口问「国师可是担忧新主罢黜旧臣?」
章缙再次跪下,急道「天地为监,臣从未有此想法,圣上乃真命天子,举措皆应天示,非关私情。」
圣上听毕笑应「好一个应天示非私情,朕会谨记国师及母后教诲,静听天机待其成,起身退下吧。」
章缙荐举右丞所言之天命,亦是源自恩师李幽。因其仙逝前最後指点的有缘人即是魏长安。
那年国难当头,魏长安却终日心系身染怪病的十岁yòu_nǚ,四处求医而疏於政事。
因他愧疚爱女不足七岁即随他移居邪瘴出名的秖国,暗地考察邻国史料。女娃八岁时左肩遭怪虫叮咬,伤口溃烂不癒,反覆发寒发热。隔月秖国一夕覆灭,魏长安无法寻得解药,只好回国遍访名医,年余终得传闻秘方。
那日,他於家厅苦劝哭闹拒服汤药的yòu_nǚ张嘴。一位自称李幽之人忽登大堂,那人形瘦颖长步履轻盈,鹤发白衣面色红润,开口便说此药下肚必死无疑。
此话一出惊得魏长安当场摔落汤碗,接着李幽缓缓道出女娃姓名生辰家世病因,并驱前将其大掌腾空覆她伤口足半时辰,女娃如如不动忽睡忽醒,脸色由青转红再转白,最後笑着伸出小手抓握先人大掌。
魏长安起身欲跪地称谢,却感双膝僵直,眼前李幽微笑不语,一手轻抚长须,另手伸抬至魏长安胸前,示意他取走掌心三锦囊。魏长安接过锦囊凝视片刻,再抬头时李幽已无踪影。
魏长安怎也料想不到,手中三锦囊预言,牵动这数十年间兆秖两地万计苍生命运。担心爱女安危的他,只视仙人为神医,锦囊为解药,匆匆解开囊身绣有壹字的锦绳。
里头有一颗两指宽鸢型晶石,昏暗中隐现红光泛紫,亮光下翻转周身,菱角折射深浅耀眼金光。
魏长安转着似曾相识的晶石,端详後发现头尾各有ㄧ细小凹槽,推估曾镶嵌於器物上,极可能为祭祀礼器之用。他心念一转,不如请国师章缙监定。
程路中,怀抱希望的魏长安终能定心细想,这才想起仙人李幽不正是章缙国师的师父?那晶石亦非兆国中土产物,是镶嵌在秖国祭典圣杖上宝石之一,当时虽然隔着数十尺的距离仰望,但那晶石受祭司祷词感应,令天地风云变色的金紫红光同样震摄人心。
进到国师府,福态的魏长安端坐前厅等国师,不时举袖擦拭汗。
原本章缙不顶乐意接见外人,自新王登基,平内乱,除外患,在在都超过预想,以致心力交瘁,实在无暇招呼王室以外的文武百官。如今他唯想多点时间参透恩师预言末两句「更传莫眷天地留后立劫尽还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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