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方把纱巾扎得严实,可王栋的眼睛一看,他仍忍不住要躲避,举止颇为不自然。酒席进行到晚上,客人一个个喝得脸像拉屎憋的一样红,还是不休不止,一个劲地干杯敬酒,为了某个话题争论个没完。王栋老是招呼刘大方过去,给他倒酒,从下边想看清他的面目。刘大方盼着他出去解手什么的,那样他就可以跟出去,在厕所里把仇人干掉。但王栋就是不动弹,坐在那里,只找刘大方的茬。他忽然问:“哎,新娘子,你是哪的人来着?”刘大方说:“富锦。”王栋说:“对,是富锦,可我怎么听你不像富锦人,说话倒有我们木兰味哩?”刘大方正给他斟酒,手一抖,瓷酒壶“啪”地就掉到了地上,摔成了三块。热酒溅了王栋一身。他慌了,忙去捡酒壶碎片。王栋嘴里说“没事,我来,”已经猫下身子,作出要捡起破瓷器的样子,顺手在刘大方的身上抓了一下。这一下的用意,刘大方顿时明白,他大惊,往后一退,才没有被王栋抓着。就这一下,把他的衣服扯破了。厅里的人听到新娘子一声尖叫,回头看,都看见了王栋在新娘子身上的动作,新娘子的粉色裤子竟被撕了一个口子。如此失礼,真是闻所未闻,人们都惊呆了,不相信这是一个身为干部的人所为。连玉军都愣着,不知如何反应,甚至忘了生气。
王栋知道自己出了奇丑,连忙装醉,身子一仰就栽倒在地上,口中吐着酒沫,连连说着胡话。赵秘书就让玉军扶他回客房休息,又让玉萍陪嫂子也回新房。让王栋这么一闹,大家都没了兴致,又喝了一回,便纷纷告辞了。玉军跟姐夫把王栋安排好,让他睡在客房,明天醒了酒再走;又把别的客都送走,这才回到新房,已经累得半条命都没了。他一把将刘大方抓过,搂在怀里,就要亲嘴。刘大方早有准备,把一壶酒拿出来,又端上四份菜,有锅爆r,焦溜r段,漯溜豆腐,四喜丸子,都从玉萍那得知是玉军平生最爱吃的,柔声细气地说:“你忙啥,累了一天,先喝酒,好好吃饭,就咱俩嘛。”把个玉军喜得顿时忘了姥姥家姓啥。刘大方一杯一杯地给他斟酒,他就一杯一杯地喝。一边喝,刘大方就一边把王栋的情形打听了出来,他在哪屋睡,有几个人等等。“他那醉鬼,谁还跟他一屋睡?”玉军骂道,“要不是看在姐夫的面上,俺早把他小子扔到大马路上去咧。”刘大方心中暗喜,想:“这又是天助我也。”当下,更殷勤地给玉军上酒,把个玉军美得直打嗝,说:“你咋对俺这么好呢?”刘大方心里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喝到后半夜,玉军一个人把一大壶六十五度的“玉泉二曲”喝了个一滴不剩,张口结舌,还想把刘大方搂过去亲热,刘大方用一根手指把他轻轻一推,他就倒在炕上,呼呼大睡,眼看二十小时之内是醒不过来了。
刘大方快步到窗前,朝外一张,院子里静悄悄,暗幽幽,没有任何动静。他迅速打开大衣柜,把自己身上的女服脱下,、从里面拿出一套男装,换上,轻手轻脚地走出新房。他来到左厢的厨房,白天他已经看好厨子用的一把大剁刀,那是新开的刃,他亲眼看到厨子用它一刀就把一条狍子腿砍下来。进到厨房,他不敢开灯,只能就着院里的亮摸索。他摸到了那个大菜墩子,真巧,摸到菜墩上面,他一下就抓住了那把大剁刀。手握着刀,沉甸甸的感觉,使他心血涨涌,刘家受人欺侮、宰割,好像一辈子、两辈子了,现在一下子就永远地结束了,他也有了一个权力,代表刘家,代表他的老实的父亲、自尊心极强却最屈辱而死的母亲,尤其是代表他可怜的妹妹,当她还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却因为自己对哥哥的爱而最悲惨地死了。刘大方的心剧烈地跳着,为复仇的快意,为即将到来的洗雪血恨而激动。
他小心地走出厨房,贴着墙根,往正房后面的客房摸过去。从前院到后院,要经过一条过道。后院的墙比前院低一些,刘大方估计了一下,觉得自己在干完之后,不用走前门,可以直接从后墙翻出去。过道里黑得很,几乎伸手不见掌,只有他手里的大砍刀不时闪出光芒。到客房门前时,他的呼吸急促,腿也站不稳了。他要自己镇定了一会儿,就要伸手推门。忽然有一只猫叫了一声,从房檐上跳下来,闪电一样地逃跑了。刘大方给吓得不轻。待呼吸平稳后,他又去开门。门是虚掩着的,他知道——从玉军那里他把每个细节都套听出来了。为防门发出声音,他尽量把门往上提着拉开,无声地迈步进去,就有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这是个里外间的小房,外间有简单的客厅家具,里间是卧室,有一面北炕。屋子里什么也看不清,好像比外面还暗。刘大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绝对不发出一点音响,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也没丁。
他摸进里间,静立一会,感到自己的头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把大砍刀举起,他迈着猫一样的脚步,无声地朝北炕前过去。炕上,一个被窝高高地鼓着,王栋正在睡觉,不知道自己死之将至。他的脑袋从被窝里伸出,正好枕在炕沿上。刘大方看好角度,以惊人的镇定,举起大剁刀,顿时想起了看那厨子一刀斩下的情景,豪情汹涌,好像全家人都在天上,静静地看着他这一刀。用尽平生之力,他一刀剁下。只听“嚓”的一声,一颗头颅就应声而下,在炕上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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