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他!我现在恨死他了!兴达瞪着大眼珠子,他那双眼睛可不像我爸,兴达的眼睛特别清澈有神,让人看上去特别有男子气概。
为什么恨他?你姥姥跟我说,你以前很听他的。
那都是以前!他对我嫂子不好我就恨他!他以前不赌钱,他赌钱我就恨他!每回输了钱就回来偷东西,还打人,他早该死了!
兴达
,你穿的都是他的衣服吧?
嗯。
等礼拜一,我就送你回学校了,我想给你买身衣服,重新上学,穿着新衣服也算是重新开始,好吗?
可能是跟我说了很多话,从心里慢慢地熟悉起来,兴达抬眼看我,他说,谢谢你给我买书,我不要衣服。
我说,不用谢,你好好儿念书,考个好大学,再别抽风闹妖儿就行。说完突然觉得不对,坐对面这又不是柳仲她们,可以随便掰,跟孩子面前怎么能这么讲话呢?
见兴达不出声,我心想他大概生气了。我赶紧说,兴达,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得好好儿念书,别再惹你姥姥c心,还有你嫂子,好不容易供你念到现在,结果你说不念就不念了,你这算对你嫂子好吗?你要听话懂事儿不许再有打工的念头,你听见没?
兴达偷偷看我,点点头。
十七的兴达跟我十七的时候有很大差异,我那个时候家境富裕,整天跟文文她们一块玩琴,横冲直撞,万事钱撑腰,尽管有些自卑得不到父爱,但不愁生计。兴达不同,兴达比我老实多了,残破的家庭背景和错乱的家庭关系就如同一支箭,打他出生那天起就刺着他,随着成长亦越来越深刻,即使现在拔下,也难免留下疤痕和木屑。
兴达本身并没有神童的天赋,他成绩优秀,主要是肯学,肯熬夜出力。我觉得像他这种靠出力得满分的孩子多少都有些木讷,他们懂事、倔强、心思重,他们不能变着法儿地玩,否则学习就会跟不上,万一这种孩子遭遇兴达那样的身世处境,那么十有###跟他都一个样。
我给兴达买了一双旅游鞋,去试衣服的时候,我说,兴达,你把鞋也穿上,看看哪款衣服比较配这鞋。
兴达听话地把衣服和鞋都拿到试衣间里穿好,黑色牛仔裤,米色带绿条的棉杉,休闲半大两面服,这乍一出来,整个儿变了一个人。
我说,就买这套怎么样,你喜不喜欢?
兴达对着镜子前后看看,然后又转过来不能肯定地问我说,好看吗?
我说,嗯,真帅!
兴达一笑,没说话。
付钱的时候,卖货的女老板逗兴达,说你这小伙儿穿衣服真好看真精神,怪不得你姐爱给打扮呢!
兴达横人家一眼,拎过换下的衣服包就走,买的书也没拿,也没等我。
我们一前一后走出专卖区,我说,你怎么了,书都不要,跑这么快,不愿意听我是你姐呀?
兴达说,我没,我就是不爱听那女的讲话,她那话没准儿都跟多少人讲过呢!
我笑笑,我说,你穿这衣裳真挺好看嘛,本身人也长得帅!
兴达显得不好意思,望望鞋尖,迟迟说,真的吗?
我说,哪能哄你啊,我这话可只跟你一个人说过!
兴达低着头,偷笑。
〈10〉
出了商场,我把兴达送回家,出租车把我们卸在巷口,司机说巷口容易调头。我掏出钱包,兴达这时左手拎着衣服包右手抱着书站在那儿等我一块儿走。
南京的冬天已经开始,巷里的老树只剩下空空的树枝,好像铅笔画一样在空中左单右调,兴达把手缩在袖子里,边走边踢着一个塑料瓶,兴达尽管早熟,相对同龄孩子显得沉稳,但怎么说还是个孩子,买了新衣服,马上就要回到学校,他的兴奋和喜悦都挂在脸上。
我跟他说,你是不是没手套呀,别忘了买手套,早晨上学,多冻手!
兴达回个头,说,不用,我有,嫂子说了,买的都不暖!说着推开门,朝着院子喊,姥姥——姥姥我回来了!
我站在门口愣了半秒,不过倒没多想,跟着兴达p股后面,先后进屋。
老太太蹲在靠锅台的砖地上正在给孩子洗■子,看见外孙“一身新”地回来了,我也迈过门槛,她放下■子迎出一步。兴达哪顾得上跟他姥姥说话,那叫妞妞的小孩儿没人抱着哇哇大哭,兴达一头顶精神直往西屋钻,跑着去抱。
我跟老太太把先前满哪儿找书的经过说了说,我说等礼拜一就带兴达去他们学校,把家里的情况和他们教务处的老师们反映一下,兴达学习那么好,而且不是恶性错误,老师们应该会给想办法,您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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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命运弄人(19)
老太太捧起围裙挨个儿眼睛擦擦,用孤儿寡母的那种辛酸,特无助犯愁地说,万一,要万一人家学校也没那些书,兴达是不是就上不了学啦?
我说,您放心,学校肯定有,学校就是没有还可以找他们上茬儿学生借呀,实在不行就跟他们手里买,这比卖废纸划算多了。
老太太这才安心点头,她说,那全靠你了,你可帮帮兴达,这一年工夫家里出了太多事儿,其实兴达是喜欢上学的,要不是他嫂子得了大病,他也不会狠心把书全卖了,他也不想今天这么费劲啊!
我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您洗吧,我去看看兴达。说着我朝西屋走去。
这间西屋比起老太太那屋要新一些,地面铺着纯色地砖,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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