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有个近侍遮住萤姬的眼睛,没让她看到母后自焚殉身。”
彼时他亦为侍从所制,冲天火光中,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与偌大的宫殿一起化为乌有。时隔十余载,旧事重提,他似已看淡,温润浅笑,可有些心结至死难释,以为自己掩饰得天衣无缝,可仍是让我窥到他眼底深处凝涸的血泪。窒了窒,迟疑着探手,环上他的腰际:“他做得很对,萤姬那时还小,不能让她落了y影。”
往昔在孤儿院,不乏这样父母在事
故中双双故世,独他一人侥幸逃生的孩子。初来乍到,寡言少语,内向孤僻,经过季神父的开解,虽是渐敞心扉,可仍是敏感脆弱,更毋庸即家兄妹这般变故,心伤已然根深蒂固,许须一生的时间,方可消弭儿时所见的那幕惨景。
由此想起夭折的长子,我紧咬住唇。如若苍秋故世的那天,孩子活着且已是记事的年纪,在旁亲眼目睹父亲那般惨死……
“悠然?”
似察异样,环拥住我的猿臂骤然一紧。我强笑了笑,可映在墨瞳的笑颜惨然异常。知我露出这般表情,不外乎想到苍秋或是洛儿,墨瞳渐黯,他腾出一手,轻抚上我的脸。
“我可是刚死了丈夫的寡妇。”
我偏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夫君还在天上看着,你若学他对我动手动脚,那个陈醋坛子准和你急。”
他却不以为许,俯下身来,就在我真要动气的当口,抬起我的右手,在掌心落下轻吻:“往后莫再糟蹋自己的身子。”
彼时为令他们脱逃,我顺势攥住未央的剑,落了伤疤。凝望那道浅痕,他深蹙起眉,轻揉起我的掌心。素来畏痒,我不禁笑出声来,惹来他不满的瞠视,可低眸瞥见我腕处的另道旧伤,即化惆怅。
“没这伤,我也来不了羲和。”
不堪弑母罪孽,一了百了。淡望原宿主留下的伤痕,我亦感伤。任男子曲起五指,将柔荑裹进掌心:“那样走了也好,德藼殿下不曾离宫,未必经得住那样的苦难。”
茈承乾本是众星拱月的天之娇女,兴许确是难堪那般接二连三的横祸。可他亦然看高了我,苍秋离世后,我亦曾心灰意冷,如非牵念下落不明的幼子,亦不会作践自己,进宫让仇人糟蹋。怅黯一笑,想了想,自他掌心抽手,状似亲昵,俯身近耳,道出一个惊人的秘密。
“你……”
始料未及,朱雀守闻言瞠目。淡望了眼周遭婆娑树影,我低声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离宫外出,那个佞人定然暗里跟踪,不论朱雀守逾矩之举,还是我主动勾引,许已被隐在某处的佞人看在眼里,待到明日回宫,绝会添油加醋,在他主子面前道我们这对狗男女如何不轨。只是帝王亦非愚钝之人,深知我对朱雀守只有感恩,否则亦不会任他伴我左右,乃至咫尺天涯、存心看朱雀守痛苦。
我冷哼出声,可亦五味杂陈。然见我忽尔冷讽,忽尔淡怅,朱雀守微露惘色,见我抬起手指,冲近旁转了一转,随即恍然,不以为许,依然故我,近身耳语:“有了这个孩子,往后你就不必任归相摆布。”
如释重负,他颇是欣慰。如若将来我当真即位,为令江山社稷后继有人,群臣定会我成婚。肥水不流外人田,归仲元已然为我内定人选,如若得知我尚有亲子流落在外,定会想方设法,阻挠这个与归家无甚关联的孩子入主东宫。亦知个中利害,朱雀守柔声安抚:“等到将来尘埃落定,我想法子避过归相的耳目,将他带还到你身边。”
“……谢谢。”
发自肺腑,我挚诚一笑。他却摇首,神色复杂:“不用谢我。我只是图自己心安,不想看你嫁人罢了。”
姑且不论我们之间有道过不去的槛。即使我移情别恋,云桑国皇太子与德藼亲王身份相当,可个中掺杂太多的政治因素——现是敌国的云桑,可会借皇嗣酝酿y谋,入侵乃至吞并中原大国。极重纯血统、且是或多或少看轻东洋岛国的羲和臣子,亦然容不得拥有一半云桑血统的皇嗣成为他们的君主。故而我和朱雀守可以是主从,是君臣,乃至恋人,独难共结连理,成为一对寻常夫妻。然,即便心知肚明,终此一生,他只能是我的近臣,仍见不得其他男人成为我的丈夫。所以宁冒风险,寻回下落不明的洛儿,令我一生孑然,心无旁骛。
望着和当初忌惮茈尧焱的苍秋一般、有心娶我却有诸多顾忌的男子,我苦笑:“如果夫君在天之灵,见你步他后尘,定会冰释前嫌,道你是知己。”
只是往事不堪回首,徒惹伤悲。我淡转话锋,看向手里的玉笛:“你母亲赠的那支笛子……”
隐知千羽皇后所赠的玉笛许已遗失损毁,可知始作俑者竟是我,片刻惊愕,即又愧然:“对不起。”
当年仓促出逃,除了在母亲寝宫外折的那枝绯寒樱,冷泉皇太子的随身之物,只有那支弥足珍贵的玉笛。可十数年来睹物思人的珍物,却在当日我们在无人岛遭未央埋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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