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老头子终于也和了两回,气氛就缓和下来,又开始有说有笑的了。潘凤梅说:“论麻将牌,小城哪个打得最好?”闲汉们七嘴八舌,有说阮红兵的,有说魏老二的,有说潘凤梅的男人老龚的,阮红兵听了一一摇头,最后一圈人看着阮红兵,不知道他还能说出哪个高人来。阮红兵就说:“打牌不光看牌技,还讲个牌风——牌桌上的风度,懂么?七十二行,行行都有高人,打牌没个风度那算不上高人。要论小城打牌高手,还得说镇长助理蒋大公子。”阮红兵说的蒋大公子叫蒋白风,是死鬼蒋一雄和沈秋草的独生子,现在做着镇长助理,因他一副文质彬彬的派头,被人们暗地里称为大公子。阮红兵一语惊人。大家静默片刻,因都没和蒋白风交过手,就吃不准阮红兵话里的虚实。魏老二问:“莫非你和蒋白风在牌桌上打过交道?”阮红兵摇摇头,说:“咱哪有那机会,只不过看过一回。那是真正的君子风度,赢牌不喜,输牌不怒,全不露一点声色,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众人就都啧啧地赞叹一回,说难怪当着镇长助理,连打麻将牌也是高人一筹的。
打罢八圈一清点腰包,三归一,魏老二赢一百多,李雪庸他老爹最惨,输了差不多六十元,口袋里只剩几张破烂的角票儿了。阮红兵和潘凤梅倒不怎样在乎,依旧说说笑笑,只有李雪庸的老爹心里觉得不平衡,他见魏老二满面春风,一身齐整的小袄小裤衬着一双白袜,拾掇得挺俏,就拍打着身上的烟灰,拿眼睛乜斜着,没好气地说:“你正经还挺年轻,怎么就不想找个老伴?”魏老二知道这老头子输得惨,这一阵子自己也没给过他好脸子看,这会儿老家伙必是想拿她出出邪火,就说:“想找个呢,可就是想找个三四十岁的半大小伙子。”李雪庸他老爹气哼哼地说:“八十来岁的不成吗?”魏老二一本正经地说:“不成,老天巴地的,棺材瓤子一个,上炕还得扯个猫尾巴呢,还指望能干别的事?”李雪庸他老爹呸地一声:“做梦吧你,三四十岁小伙子要你这个老杂毛、秃尾巴鹰?”魏老二故意气他,说:“现如今有好几个小伙子上赶着找我,我还要再挑挑拣拣。”李雪庸的老爹气得又呸地啐了一口。阮红兵笑着说:“那几个小伙子里肯定有我一个。”魏老二说:“你给我当干儿子还差不多。”阮红兵连连拱手:“那成,那成。只要能攀上你这门亲,教我当孙子都成。”潘凤梅就说:“你这孙子怕也没安好心吧?”一屋子的人就都笑。潘凤梅又说:“其实如今好多富婆可不都挑个小伙儿养着?”李雪庸他老爹说:“这年头真作孽呀,不就那俩钱儿烧的吗?”潘凤梅说:“有啥作孽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魏老二白了李雪庸老爹一眼,说:“够不到葡萄就爱说葡萄酸。”李雪庸他老爹把脸凑到魏老二眼前,说:“就你那酸葡萄?嘁!倒找我钱我还真不稀罕。”魏老二躲开那老脸,y阳怪气地说:“你是吃不着吧?”李雪庸他老爹一时没了话说,看看斗不过魏老二那张嘴,又不想真的得罪她,便朝地上啐了一口,才悻悻地和潘凤梅及那班闲汉散去了。
阮红兵却不急走,他要和魏老二商量一下开杂货店的事。
魏老二伸个懒腰,把一条腿高高地放到木凳上,和阮红兵闲逗:“干儿子,给老娘捶捶腿,揉揉脚。”阮红兵笑道:“有什么赏呀?”魏老二见没了人,便来了疯劲,就说:“想要什么老娘就给什么。”阮红兵说:“我什么都不要。”魏老二哟哟地叫起来:“怎么着,改邪归正了?你也不是没尝过老娘的滋味呀。”
阮红兵这会儿对这娘们儿实在不感兴趣,就岔开话头和她说起开店的事。
魏老二说要雇一个鲜亮些的女子守柜台,自己没事还想打打麻将牌找个乐子,教阮红兵跑外进货寻主顾,赚了钱五五分成。阮红兵眼珠一转答应了,心想魏老二那五成说多就多,说少就少,自己那五成可是实实在在的,进货呀,推销呀,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前些时帮小白脸看摊的时候,他就把做生意的一些道道儿给摸透了。他想教陈露在里面也沾些油水,还省得没事老惦着那个大胡子司机,就说:“雇个人其实划不来的,工资不算,还要管吃呀喝呀好大一桩开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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