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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秋傻子(2)
这一夜,梨花没睡。秋傻子稀稀拉拉地下了一夜。光g汉赵大泥匠的小喇叭也凄凄婉婉地吹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砣带着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进了城,晚上扛着一棵老洋炮一晃一晃地回到梨花峪。梨花看见秋傻子雨击在光脊梁和老洋炮上,击碎的雨滴闪s着冷光。
梨花16岁盘头。盘头就是童养媳正式成为媳妇。盘头又给梨花带来一件青棉袍的快乐。扁鼻子四嫂把做活的线系上两端,用嘴叼住,再用两只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挑着,像翻花线那样给梨花开脸,线交叉拧劲儿的地方贴在梨花的脸上捻动,汗毛便被扯下来。四嫂的扁鼻子喷出的气息在梨花的脸上缭绕,梨花的面颊痒痒成粉红。开完脸,扁鼻子四嫂用手指撮着她的脸蛋说,梨花哟,你可俊死四嫂喽。梨花白,赤l13年的风吹日晒虫咬雨凿,16年的苦难磨砺,都没能改变她白而细腻的皮肤。开完脸,梨花穿上青棉袍,麻花裤系着腿带。绣花布鞋。用泔水洗了头,用烧热的高粱秸卷了刘海儿,用榆树皮抹亮了头发,再c上两片避邪的桃叶和一个吉祥的红色纸葫芦。梨花在向瞎眼公爹和长脸公婆叩头的时候怀里还装着狼毒。正式成为媳妇之后,如果长脸公婆还虐待她,她就彻底自杀。事实上,从正式成为砣的媳妇那天晚上开始,梨花自杀的念头日日加重。
盘头那天晚上砣没有回家。砣不理梨花。久而久之梨花悟出了原因:在穿衣裳之前,她的那个地方永远色彩斑斓,使砣厌恶。这比长脸公婆的虐待更值得自杀。
整整一个冬天,砣的脸上都积着厚厚的y暗。
阳气上转,大门前的粪堆冒了热气。温暖的大南风来了。
砣扶犁,梨花点种。
梨树开花是梨花峪山魂显露的时节。砣哧哧咧咧地赶牛,梨花梆梆梆地敲点葫芦。老黄牛拖带着长长的涎水,肩胛骨艰难地蠕动,铧犁翻起新土带出草根断裂的嘎巴声。熏风沿着凹凸起伏的山梁绵长地游来,将裹挟的尘土、草叶、花粉,还有上转的阳气同新土释放出来的甜涩气息灌进衣领,灌进胯裆,全身肌肤就遭遇千百万只毛刷的撩拨与纠缠,让人产生懒洋洋的困倦与无端的兴奋。春风里的砣和梨花同时被一种yù_wàng所淘洗。到了地头,砣提起犁,用脚后跟磕掉犁上的土,抹回身,老牛啃吃地头的青草,不肯动。砣瞅梨花。梨花的头发在风中舞蹈,衣裳紧紧地附着在身上,多余的部分在风中叭叭地摆动。砣的目光在梨花突起的双r上,凹陷的腹沟处,粗壮的大腿上跳跃。布谷鸟深情地述说,公野j性感地喊叫,春风呼呼地怂恿。砣一哈腰将梨花捧起来走到梨树下。那棵梨树正开着白色的花,看去如一把巨伞。
不久,一个红兜兜飞出来,飘起来,在春风中舞着舞着,最后挂在树梢上。像一面人类的旗帜。
老牛吭哧吭哧地啃吃青草。
日头爷和月亮婆婆轮番照亮梨花峪山村。
一年后,18岁的梨花赶着小毛驴在偏坡地上压新翻起来的垄台。小毛驴抻着头,弓着背,尽心尽力地拖着木磙。它汗渍渍的茸毛被南风掀动,缭绕的汗雾挥发着湿漉漉的疲劳。有一群野蝇围困它的眼睛。另一群野蝇s扰它的耳朵。小毛驴拨愣一下头,把长耳朵甩得叭叭响。梨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拉着木磙,视线却一直系在地头的梨树下。梨树枝上吊着简易的摇车子,那里是她的大儿子天奎。木磙子吱吱呀呀地摩擦着循环不止的曲子,又是梨花盛开的时节,又是大南风黏稠稠地纠缠。又是布谷鸟和公野j深情的叫声。季风里新鲜与陈旧的土腥气息启发她的回忆,她看见树梢上猎猎作响的红兜兜。
两只狼从山坡上颠着细步溜到沟里,再从沟底向吱吱呀呀声窥视。后来它们大胆地爬上沟沿坐下来用长舌头把大嘴洗涮了一圈。两只狼都在褪毛。新毛短而明亮。老毛则在山风里倒伏,使它们的模样有点穷酸。地头梨树下传来天奎的哭声。两只狼同时把头抬起来向那里张望。看了一会儿后两只狼互相瞅了瞅。母狼埋下头,塌下腰,轻步走了。公狼闭上眼睛盹睡,样子不失老谋深算。
小毛驴一心一意地拉着磙子。梨花的目光一直拴在梨树下。人和牲畜都没有感悟到狼的目光与心机。天奎的哭声让梨花拍了一下小毛驴的脊梁,小毛驴加快了脚步。刚到地头梨花便撇下小毛驴跑到梨树下。从用木g绑成的摇车子里抱出天奎,撩开衣襟喂奶。天奎得到了茹头即刻停止了哭泣吸吮起来。茹头被吮吸得痒痒地幸福。梨花扭头望着坡顶耕地的砣。砣和牛犁贴着蓝天移动。
小毛驴用它的厚唇摸索着地头的嫩草。专心而惬意。
那只公狼依旧居心叵测地闭着眼睛。
天奎睡了,嘴角还挂着奶珠。梨花轻轻地亲一口,把儿子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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