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初石只是叹了口气。
“小乔的父亲住院了。”刘军本来想说小乔的父亲悲伤过度,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
“你不想露面?”
“都结束了。”尹初石轻声说。
“我知道都结束了。”刘军只是在第一个层次上理解了尹初石的话,所以他觉得尹初石未免太无情了。“人死了,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随着尸体一道消失的,你不能总躲在这儿,你……”
“我没躲,只是都结束了。”
尹初石的话让刘军感到说不出的失望。他知道自己也常常胆怯,但这并不妨碍他蔑视别的男人的胆怯。
“你得去看看,你也得回家啊!”刘军说。
“现在不。”
“可是……”
“求求你,给我时间。”尹初石的表情让刘军无法多看一眼,他真的在心底这样认为:尹初石变了,而且再也没有可能变回到原来的样子。就像一片瓦砾被击得粉碎,再也不能修补了。
“别这么跟我说话,我受不了这个。”刘军痛苦地说,尽管他闭上了眼睛,尹初石脸上的哀怜依旧留在他的脑海中。
“让我再留几天。”
“好吧。”刘军无奈地说。“听说,小乔的葬礼还没举行,我想可能是因为她父亲住院推迟了。你肯定不会参加吧?”刘军试探地问。
尹初石没有回答,他对刘军笑笑。刘军回忆一下,这还是小乔死后尹初石第一次对他露出笑容,这笑容十分可疑,嘲弄、憨傻、冷酷混在一起,让刘军第一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也许尹初石的神经不正常了。
“你也不想回家看看?”刘军打出最后一张牌。“看看小约?”
尹初石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到窗上,久久无言。刘军将自己的香烟放进夹克口袋,第一次没打招呼就走了。他想,他必须跟王一谈谈,他已经无法再把尹初石这个包袱背在背上,因为尹初石的所作所为正在走出刘军的理解范畴。
三十七
这个初春的上午,刮着清冷的小北风,行人大都将大衣领子竖起,将头像鸟那样尽可能地缩进去。王一随着人流缓慢地走着,她的风衣敞着,搭在胸前的围巾不时地随风摆动。她微扬着头,因为脚伤还没全好,她不能疾走,但看得出她渴望迎面的风再大些,直至心房。
早上她决定去看康迅,这以后似乎每一寸皮肤都在散发她难以承受的燥热,内心对康迅深深的渴望苏醒了。她甚至没对婆婆和小约做一下解释,她只说一句,“我出去一趟,小约你照顾乃乃。”
王一没坐出租车,而是登上了一辆公共汽车,车上没几个乘客,王一捡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她觉得有必要缓解一下自己身体里不停跳跃着的激动。她还不习惯这异样而陌生的激动,就像不习惯穿色彩鲜艳的衣服一样。车窗外的街景像被卷起的画卷,迅速地消失着,而在王一头脑中却杂乱无章地闪过另一些画面: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拉着手,踩着深秋的落叶,走过无人的街道;在他们还没这么老,还必须工作时,他们也会找出时间,一起坐到炉火边,读各自喜爱的书,每隔几页,康迅会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摩一下,就像现在他偶尔做的那样……
如果她病了,康迅会无微不至地呵护她;如果她想家了,康迅会耐心地倾听她纷飞的思乡愁绪。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如果她失去他,她想,她可能还会遇见别的男人,也许才华横溢,也许十分能干,但绝不会再有人像康迅一样如此倾心于她,如此温柔。她相信对自己的了解,就像她也清楚未来都会有什么一样——对她而言,康迅只有一个。
她没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她希望门被打开之后,马上看见她渴望的面孔。但她并没有如愿,门被拉开的瞬间,她只看见康迅惊讶地用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她走进屋子,关好门。她试着将康迅的手从脸上挪开,她发现,康迅哽噎了。
她脱下大衣,摘下围巾,轻轻地把康迅揽进怀里。康迅像个孩子似的依在她肩头,任泪水流进她的毛衣。王一的眼泪也涌了出来。过一会儿,她将康迅的头轻轻扳起,双手托着他的面颊,两个人透过泪水的目光终于交织在一起。突然康迅像一头发狂的猛兽,不顾一切地紧紧地将王一拥进怀里,仿佛可以因此不再理睬这个世界。
他差不多是在狠狠地拥抱王一,他的双臂不时地用力用力,直到王一发出微微的吟哦。他转而去亲吻王一,他的吮吸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王一觉得自己就要被吃掉了。康迅无法停止的拥抱,让王一紧贴在他胸膛的双r胀痛,好像就要因为巨大的压力迸裂。她被康迅拥抱她时的巨大力量融化了:r体在消失,筋骨在粉碎。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缕轻烟,溶进了康迅的血y。
她不知道她怎么能离开这个男人!
“现在我们马上去办签证。”康迅喃喃地低语着。“然后再回到这儿来。我都安排好了。”
“好的,好的。”王一心一横,好像看见自己正跃步迈进一个美丽的深渊。
离开康迅住处的那个午后,大街显得有些空旷,它宛如一个孤寂的老人,期待着更多行人在它的目光下穿梭,彼此擦肩而过。王一觉得这条眼下行人稀少的大街十分吻合她的心情,她想步行一段路程。
已经去过领事馆,签证很快就会有消息,似乎没有任何问题;康迅也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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