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哎,你别喊,也别跟别人说。她让我跟任何人都不说的。这完全是心里的秘密,让我一不留神给抖出来了。”
“好吧,我不说,不过你没这么渴望吧?”
“我的渴望不都跟你说了么,大不了就是拣拣破烂儿什么的。反正是没有压力就成。”
“你在学校觉得压力大么?”王一认真地问。
“有点儿,不过,我同学讲话儿了,中国人民谁没有压力啊?”小约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深聊,便说,“妈,这玫瑰一买多就俗了。”
“什么意思?”
“人家买玫瑰只买一支。”
“那是因为兜里没钱。”
“行了,你可别像我爸似的,总以为别人没钱。”小约看一眼王一又说,“我班有个男生存了十二万块钱。他让我看过存折,写的是他的名字。”
“他哪儿来那么多钱?”
“他说,他爸给他娶媳妇儿的。”
“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你转个学校?”
“行了,我这个学校已经够好了。”小约说完回自己房间去了。她还得拿出一些时间准备明天的功课。王一心里很疼女儿,但又不能下决心让她去流浪或去拣破烂儿。似乎有一种潮流,即使她是一个老师,仍旧觉得并不十分健康,学生应该这样学习么?但她不敢让自己的孩子脱离这种潮流。这本身已经够吓人的了。
王一收拾完一切,便到卧室里倚在床上,听小录音机。她怕音响影响女儿学习。她拿起波伏瓦的《女宾》,接着读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这种习惯好不好,她常常同时读两本或是三本书:临睡时读的书放在床头;上班空闲里;工作需要必须读的书放在案头。她换了一盘磁带,是澳大利亚“三兄弟”演唱小组。她最喜欢他们的一首歌叫《阳光》。波伏瓦的《女宾》是她读得最慢的一本书,她常常无故停止,陷入对作者波代瓦的种种猜测中。因为这故事来源于波伏瓦的直接经验。最困扰王一的是,一个女人,无论波伏瓦,还是一农妇,能对丈夫的情人产生理解。她觉得这很了不起,但没把握自己也能做到这一点。想到这儿,她庆幸自己没碰上这样的事情,又想想自己的年龄,乐观一点儿想,恐怕有生之年碰不上了。尹初石或者她,她都认为太老了。
电话响时,她看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即将九点,她想一定是丈夫打来的。
“喂。”她已经听出是康迅有外国味儿的汉语,但还是等他问完话才回答,“我就是。你好。”
“我是康迅。”
“我已经听出来你是康迅了。”
“我的外国味儿那么重么?”
“不,只是一点儿。你想问我哪一种动物的叫声?”
“什么?”
“仿声词。”
康迅没有笑,也没有回答。王一感到康迅遇到了汉语以外的麻烦事。
“我现在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太晚?”康迅声音有些低沉地说。
“不。”王一关掉了录音机。
“刚才是‘三兄弟’小组的歌儿吧?”康迅问时,思绪完全没在这个问题上,这个王一已经感觉到了。
“是,你怎么了?”
“我很想见你。”康迅声音很小,好像说之前,已经知道这要求很过分。
“出什么事了?”王一关切地问。
“我收到一份电报,五分钟前。她丈夫死了。”康迅说。
王一考虑了一下,说什么话安慰康迅是适宜的。最后她只说了句“我很难过。”
康迅在电话里半天没说话,王一很着急,她问,“你还好吧?”
“我很难过。”康迅说着有些哽噎。
“我能理解。”
“可我自己理解不好,我恨他。我甚至高兴他死。”康迅的最后一句话是用英语说的。
“可他是你父亲。你想回去么?”
“电报里她告诉我,不希望我回去。”
“你要我去看你么?”
“这对你太不方便,是吧?”
“对,有一点儿。我女儿一个人在家。”
“不,你别担心吧。我已经给你太多麻烦了。”
“没什么。你一个人在国外,不容易,我在美国有过体会,有时候非常需要帮助。”
“是的,”康迅说着哭了。
“嗨,康迅,你现在在哪儿?”
“在我房间里。”
“你离开那儿,到外面走走,看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听听街上别人的说话声,多走一会儿,然后回去,洗个热水澡儿,睡一觉,明天你是一个老师,有那么多学生等着你呐!”
康迅没有回答,他的心情被王一劝导他的话改变了,猛然从悲伤冲入激动。电话另一端的温柔娴淑的女人,是他渴望找到的。
“你在听么,康迅?”
“好的,我出去。后天你有课,是吧?”
“对。”
“后天我没课,后天见。”
“好的。”王一挂断了电话,呆坐了一会儿。她为康迅难过,觉得男人无助时像个孩子。
尹初石没有想到他的大丈夫气概竟也如此短命,回到办公室不久,他便发现自己依旧沉浸在与小乔分手前的状态里。他想起她说,“抱抱我”,便喉咙发紧,可他却不断地想起这句话,和小乔说这句话的表情。他试着跟同事聊聊天,可是同事很快指出他常常走神,接着便开他的玩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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