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说得很中肯,但潘东方想这些烦心事都属于领导的内心世界,怎么他今天轻易地暴露给自己?再说他也不会专门找自己就单为说这些吧?
“东方啊!你干得不错,方方面面的关系也都顾及得不错,活得更是洒脱。”郝智说着,脸上流露出羡慕之情。“自从我们认识以来,虽然平时交往不多,但你的情况我还是很了解的。其实嘛,人就应该像你这样生活。”
潘东方怔怔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听到郝智问自己,在以后的仕途上有什么想法,他方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要我说原则的话,那是服从组织安排,但要说实际的话,进了仕途的人谁都想得到领导的赏识,能早日得到提拔。这和运动员想拿世界冠军、演员想一夜成名是一样的道理。”
“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直爽。告诉你吧,最近省里准备给地区班子里配备一名副专员,在县级领导里我权衡利弊后还是觉得你比较合适。所以,希望你县把这次选举搞好,我也好顺便推荐你。”
真是天大的喜讯,潘东方简直怀疑耳朵出了什么毛病,原来自己仅想提拔到县委书记就不错了,没想到竟会直接跨过那道门槛连升两级。两级,在官场里意味着什么?官场的金字塔,越往上越难爬,现在要迈上如此高的两级,那不就是登天了吗?!
“当然,我这里说的也只是个人意见,回头还要和地区班子商议,集体研究才能上报。至于在省里你也应该活动活动呀,现在就这个社会风气,你说是不是?当然那是你的事情啦。唉,这社会呀!”
见郝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潘东方的心里也是一惊,以至于在随后的几天里他都在盘算,郝智当时说那样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一点起码可以肯定,郝智也知道官都是跑来的、活动来的,说穿了那就是买来的(他的地委书记也是花多少钱买的?)。潘东方回忆起整个谈话的过程,郝智无时不流露出暗示什么的意思。他不停地进行换位思考。估计省里最近也要开始调整人事,一个从省里下来快五年的地委书记,再不上个新的台阶,那他政治上真的再没戏了。依着他在路山几年的清贫,这样的台阶他能上去吗?这是个大大的疑问。潘东方转念又一想,目前,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审计不知道最后将是什么样的结果;矿难事件仍然被那个叫廖菁的记者抓着不放;榆树滩土地矛盾被郝智初步化解。在政界里目前自己没有一点背景和靠山了。经过几天辗转反侧的思考后,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傍住郝智的决定。
这天下午,他强压着激动的情绪打电话给郝智说,自己有事准备给领导汇报。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平缓,告诉他说现在还有事情,晚上八点到宿舍里来谈。晚上?宿舍?潘东方仔细揣摩这两个词,显然包含了许多暗示的成分。
天刚擦黑的时候,他驾车等候在郝智住的保险公司家属楼下。终于捱到了八点整,他准时打电话上去,得到回音请他上去。看来,郝智今天是专门在等着自己。一阵激动中,他不忘偷偷打开mp3,然后提着一个很普通的帆布提包走了进去。这个包简直太普通了,要叫人看去,肯定以为里面装的是红枣或者小米之类的土特产。
一进门,他把包醒目地放在面前的茶几上。郝智给他倒了一杯水,好像是试探却又顺便地把包往旁边的地方挪动一下,脸上分明荡漾起微笑,可做完这些事情竟然没有问起包里是什么。潘东方感到了失望,只好自己把话引到包上,说郝书记,你不抽烟不喝酒的,也没什么好拿的,给你带点土特产。
“我可不需要什么土特产,还是拿回去吧!”郝智这样说了。他只得再次欠起身子,想拉开面前提包的拉链。郝智马上摆摆手,岔开话说,“你今天来找我,想谈点什么呢?”
潘东方只好说:“郝书记,我想把这段时间县里换届选举的工作跟你汇报一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汇报起来。
“不错,有点新意。你们好好干。”听完简短的汇报,郝智这样说着,却有点心不在焉。见潘东方还想说什么,郝智就站起来,亲切地拍着他的肩头说,“我看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有些事情明天到我办公室里谈,怎么样?”虽是商量的话语,但分明就是不容商量的口气。站起身的潘东方深情地朝茶几望过去,但郝智视而不见,继续拍着他的肩膀送他到门口。
真是一只狡猾的狐狸。教育局长的100万到了地委书记这里,竟然没有一点声响。一出门,潘东方就在心里骂了起来,他从兜里拿出那只mp3,真想摔个粉碎。
次日一大早,潘东方还在宾馆里睡着大觉,他的手机急促地响了,听起来郝智像是心态很不宁静地说,请他马上到办公室里来。他一边起床一边想,肯定是那100万闹的。
见到郝智时,果然他的脸色有点憔悴。秘书刘勇倒了茶水后,郝智告诉他自己和潘县长要谈点要事,无论什么人都不得打扰。刘勇带上门出去后,郝智显得急促不安,他不住地搓手,停了半晌说:“东方,昨天晚上我失眠了,想了一夜,也反思了一夜:有好多的事情,包括处世哲学,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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