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时候茂生想到小曹家看看,小曹吞吞吐吐地好像有难言之隐。茂生说怎么了,不欢迎我吗?小曹说不是的,家里太乱,你去了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茂生说这有什么呀,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家里跟你家一样。咱们去吧。小曹说你去了肯定会笑话我的。茂生说我不笑话你,咱们走吧。两个人于是就来到了小曹家。
小曹家所在的乡镇离榆城约二十多公里,每天有班车经过。到了乡镇后还要走十多里山路才能到达。山路崎岖不平,加之天气又热,茂生汗流浃背,气喘吁吁,都快走不动了。想起这些天小曹每周都要回去,回去后带着那么多的蔬菜走这么远的路,茂生的心里很不好受。他说小曹你以后就不要再从家里拿东西了,这路真不好走。小曹说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小曹的家在半山上,村里有十多户人家,凌乱地分布在幽幽的山坳里,很安静。还没到家门口,涧畔上已经站满了人,热情地问小曹回来啦!小曹是这个小山村唯一读过高中的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走出去的人,俨然成了村里人的骄傲。大家问小曹是不是把工艺厂的厂长带来了,小曹说是车间主任。小曹回到村里后象换了个人似的,说话声音大了,也不紧张了。人群里一个怀抱小孩的女人不住地向这边张望,脸上红红的很不好意思。孩子看见小曹就不在母亲怀里呆了,大声地喊着爸爸。小曹把妻子介绍给茂生,妻子羞得低下了头,看着他哧哧地笑。
涧畔的西边有一颗杜梨树,树下依着山崖有一面土窑,这就是小曹的家了。院里养着一群j,正在使劲地刨着土,努力把自己埋了进去;杜梨树下拴着一条狗,看见茂生“汪汪”地叫了起来,小曹吼了一声,它就不叫了。
进了屋一片漆黑,可能是外面的光线太强一下子还不适应。过了一会终于能看清窑里的东西了。
这是怎样的一个家呀!除了一张土炕,一个锅台和水瓮,家里什么也没有。唯一的电器是一只手电筒。山上还没有通电,窑里熏得很黑,茂生突然想起了他们在沟渠时的家,跟这没什么两样。看来天下的穷人还是很多的。
小曹妻子很热情。一进屋就用马勺盛了一勺水让茂生喝。由于在县城上学的时候吃坏了胃,茂生一般很少喝冷水。主人盛情的样子使他不好意思拒绝,于是端起来一饮而尽。小曹家吃水要去很远的山下去挑,村里人用水都很节俭。喝完水小曹媳妇便开始做饭,南瓜和面,茂生还没吃完,媳妇就把另一碗倒了进来。第二碗正吃着,她又等着给倒第三碗,盛情的程度让茂生不知所措。
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晚上看来是走不了啦。
家里只有一床被子,小曹于是就到邻家去借,去了半天才回来。晚上的时候一家人很热闹,小曹的女儿很可爱,不住地问这问那,媳妇说一星期没见她老子了,见了就是这个样子。看见小曹一家其乐融融、亲亲热热,茂生突然想起了秀兰,心里一激动,真想马上回去就跟她结婚,组建一个温暖的世界。
那一夜,茂生躺在小曹家的炕上碾转反测,一夜无眠。
四十三(1) 不破不立
国庆节的时候白梅与厂长的儿子郝帅结婚了。婚事办得很气派,全厂所有上班的工人几乎都去了,厂长家的小院子挤满了人,真是人山人海,吓得狼狗“麦当娜”钻进桌子底下不敢出来。
吃饭的时候柳诚明喝醉了,坐在涧畔上放声大嚎,谁也拉不起来。三十多岁的人了,因为没有房子,至今还没对象,人家比他小十岁都结婚了,他怎会不着急呢?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路上很热闹。老吕喝得满脸通红,连耳朵梢都是红的。他眯着眼看着茂生嘿嘿地笑。茂生说你笑啥哩?有啥喜事值得庆贺?老吕摇摇头,说茂生你也该谈对象了。茂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吕玲肯定给他爸说了,看来这事也到了断的时间了。老吕打了个饱嗝,眼睛痴痴地望着他,看得茂生心里发毛。茂生知道他要说什么,正准备脱身,后面过来一个女工猛地促了老吕一把,老吕一个趔趄倒在了水沟里,周围传来一阵哈哈的大笑声。
单一的生产品种让工艺厂的产品很难有竞争力。多年的大锅饭及计划经济体制在市场经济的滚滚大潮下迅速被淹没了。粗瓷虽然不生产了,普瓷仅靠一角钱的辣子、南瓜钵很难维持。高附加值的产品几乎没有,紫砂产品刚刚开发还没普及,尽管工人的工资维持在最低水平,厂子还是没办法正常运转下去,经常捉襟见肘,工资也不能按时发放。
因为经济一直不好,许多人没房子住。除了那一片象难民营一样的牛毡房,没别的家属区了。许多老工人于是就在山上打个土窑过活。或者把当年老革命的旧址利用起来,过起了山顶d人的生活。他们吃水很不方便,要到山下挑;烧煤不方便,要从山下担;下雨不方便,上不去下不来,冬天坡上结了冰更是没法走,如果雨几天不停人就得饿肚子了。在工艺厂干了一辈子的工人除了熟悉郝厂长,外面当官的一个也不认识,于是他们的后代也都进了工艺厂,很少有人例外。眼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媳妇带回来又吹,为了住房儿子跟老子闹得不可开交,老子除了长叹,没别的良方。许多人都是一家人在工艺厂,子承父业,女跟娘走,女儿找对象的唯一条件就是跳出工艺厂——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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