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王药已经身不由己地瞥向那辂车,凝视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带笑说:“只能说抱愧,但不后悔。”
辂车里有一会儿没动静,接着是微不可闻的她的轻笑,再接着是脚跺车底板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两声,用力不小,大约在生气。王药身边的那名将官像得到了命令一样,点点头说:“嗯,既然不后悔——喏,跪那儿吧。”
王药顺着他的鞭梢所指一看,空场上一根木桩,两丈余高,上头亦满是紫褐色的陈旧血迹,从顶上垂了一根绳子下来,大约是用来悬挂人头的。他慢慢走过去,慢慢跪在木桩边,眼角余光看见十数个刀斧手从身边经过,环围开来。
王药深吸了一口气,刀斧环伺,即将落到自己的脖子上——算来已经是第二次了,比起上次的假戏真做,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经验,还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了临近死亡的恐惧,王药竟然觉得坦然多了,又抬头看了看辂车,才低下头准备就死。
他分明听见“嗖”的一声,虽觉极其缓慢,但脑子里还是除了奇怪以外想不到其他。但紧跟着“噼”的一声,从他背上炸开来,瞬间只觉得身子一摇,被冲击得差点撞到木桩上。也只是片刻的诧异,他便从背上的剧痛中明白了原委。
略略侧头,看见那个将官握着乌黑发亮的牛皮鞭子,生牛皮绞成拇指粗,擦着油,甩过碧蓝的天空,是一道乌黑的弧线。他的背上炸开了第二响,这次的疼痛来得快得多,立时让他冷汗淋漓,用力咬住嘴唇才把凄厉的呼痛声压抑下去。他伸手抠住那木桩上的裂缝,把额头死死地抵上去,心里惨然的同时还在想:她爱恨分明,气到极处,要用最痛苦的方法叫他死,这也是他的宿命,既然摆脱不掉,就安然承受吧!
然而疼痛还是叫他眼前一阵阵昏黑。身后那人,打得不急不缓,承受的人却感觉每一鞭都落在疼痛的顶峰之上。偶尔睁眼,又觉得四处白茫茫的,隐隐能看见从鞭梢上甩过血珠子来,像极了她头上饰戴的红珊瑚、赤玛瑙。他身体绷紧到极致,手指深深地陷到木纹里,双膝几乎把泥地上磨出坑来,一道又一道火烫油泼的痛楚,清晰得仿佛他的世界就只剩下这样的一道一道烙痕。
鞭子缓缓下移,从他的肩背,到腿脚,一处都没有放过。靛青色的衣衫看不出血迹的颜色,只是一层一层地破开来,绽出里头的淡青色中衣,破碎的布料边上带着朱色,渐渐也四分五裂,露出受伤的赤色的皮肉来。
也不知打了多少鞭,打了多久,王药头抵着木桩,连呼痛呻唤的力气都没有了,迷迷蒙蒙间似乎疼痛也消失了,只有耳畔一道道流下来的汗水如此清晰可辨。隐约间回到了小时候,在读书的间隙里疯闹,投壶、爬树、踩房梁溜出去玩都是一把好手,每每也是这样汗流浃背。临安的春天也有这样的花香和鸟语,也有这样的和风和蓝天……
他渐渐倦得想睡,就像躺在临安美好的春天里。
而在别人看来,王药面色惨白,冷汗如注,而指爪渐渐松开,整个人轰然倒地,不省人事。
之后的时间仿佛成了断章碎片,他隐隐记得自己睁开双眼的那些瞬间,有摇晃的车窗,有润喉的蜜水,有一双纤细而并不绵软的双手,还有冷冰冰凝视过来的凤目。可这些都是碎片,就像春梦一样,了无痕迹。
当他彻底清醒而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是一片漆黑,双手一动,便听见金属碰击的声音,而浑身上下剧痛难忍,漆黑一片的世界里顿时金星闪烁。
他一点点地明白过来,自己被铁链锁在一间漆黑的房子里,身下是厚厚的稻草。若他装着仍然不醒,会感觉每天房门打开时,光线会涌进来,会有人一天几趟给他背上到腿上的鞭伤细心换药,会有人一天几趟往他嘴里一点一点喂牛乳和米粥,会有人一天几趟把汗湿的稻草换成干松的。但是,当他睁开眼睛问自己在哪里时,这些频繁进出的人像消失了一样,很久都没有再出现。
这样枯燥的折磨比挨鞭子更难忍受。王药装作睡着了,突然抓住给他换药的人的衣摆,死死地揪着,说道:“和太后说,我要见她。”
来人用力扯自己的衣摆,扯了半天发现竟然挣不过这个受伤的人,只好从腰里拔出腰刀,“刺啦”一声把衣襟割了,一言不发离开了。
于是,王药在下一轮过来给他喂食的时候,死死地咬紧牙关,拒绝水米,任凭被弄得一脸汤汤水水。来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给他拂拭干净,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他绝食的头两天,完颜绰冷淡淡的不以为意,啜饮着奶茶说:“随他,饿了自然要吃。实在不肯吃,饿死就饿死吧。稀罕他?!”
但是,真的到了第三天,摔了奶茶杯子发火的又是完颜绰:“我都这么轻飘飘放过他了,他还敢和我作对?!再不吃,给我撬了嘴、捏着下颌骨,灌!再不然,给我摁着伤口,逼问他肯不肯听话!”
回报过来的消息,王药根本不怕疼,逼问无效;至于硬灌,倒是能灌进去一点,结果是他一阵阵反胃,伴随着剧烈的呕吐,三次五次的,终于弄到吐出血来。前去照顾他的人都明白太后并不是那么想他死,一点都不敢怠慢,急忙上禀,等候完颜绰的意见。
完颜绰恨他恨到极处,心心念念就是折磨他到生不如死,绝不让他便宜地就当了晋国的忠臣烈士,然而听闻他吐血,心里又是说不出的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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