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念,估计不是容易的事。完颜绰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揭开门口的帘子离开,希望着自己日后能用春风一样的温和,慢慢煨化他的执拗。
然而不出意料的,这晚又失眠了。到了半夜,完颜绰在冷冰冰的孤衾里辗转痛苦,胸口憋闷着一口郁气总是散发不开。她终于忍受不住,揭开帐子对外头喊:“阿菩,阿菩!”
阿菩值夜,来到她身边问道:“主子要喝水么?”
完颜绰摇摇头:“你去把针和彩墨拿来。”
阿菩诧异道:“这会儿?”
完颜绰点点头。阿菩最懂她的心意,叹一口气去准备东西了。完颜绰慢慢地解衣,坐到暖烘烘的熏笼边。烛光下,她的背像一幅画卷慢慢袒露出来,娇美的胴体上,曼陀罗的花枝从肩膀上垂落下来,繁茂的花,云霞一般盛放在肩胛处,又有一枝垂落到腰际,被她的汗巾掩住。右肩上才勾了墨线,深深的靛青色有浓有淡,宛如墨画;叶片形态各异,深浅有致;花朵或含苞,或怒放,只等有人为它们填上与左边一样鲜艳的颜色。
阿菩熟门熟路燎好了针,备好了干净的软纸,等完颜绰伏到熏笼边的矮榻上,才说:“今日一朵一朵为花朵儿填色?”完颜绰懒得说话,点点头。阿菩见她白皙的背部皮肤,无声暗叹了一口,取针蘸色,针尖无情地戳入肌肤里头,玛瑙般的血珠子颤巍巍地渗了出来。软纸拭过,纸上立刻呈现出鲜艳的赤红。
疼痛随着针刺的不断挪移而累加起来,完颜绰疼得眼前白茫茫的,脑海中是一幕幕画面,她的丈夫、她的姑母、她的妹妹、她的父母……她蓦然回到了从前,又蓦然回到了各个决绝的时候,她埋葬了亲与爱,埋葬了对她好或不好的人,在这片黯淡无光的世界里努力地冲杀,沾染着满手的鲜血,觉得自己这身皮囊都腥臭肮脏,厌恶无比……
她借着疼痛的折磨,终于可以借这个机会肆无忌惮地流出眼泪,把埋葬在心底里的伤痛和愧疚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忙了,5555,今天短小点
☆、分别
天下果然没有太平很久。
小皇帝才开始学说话,才能够坐在御座上见朝臣争执而不哭,东边渤海部叛乱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檄文写得半文半白,完颜绰看了两遍,每一遍都看笑了:“当年骆宾王传檄武瞾,那笔文字连武后自己都赞叹不已。而这,是什么鬼?”她的手指甲掸掸檄文的纸张:“一会儿说崇裕太后死得不明不白,一会儿又说渤海王死得不明不白,一会儿还说我和圣母皇太后妖言迷惑,叫崇裕太后与渤海王母子生嫌隙……老天,他们当我是猪脑子么?”
完颜绰瞥了瞥身边陪着垂帘听政的妹妹完颜纾:“圣母皇太后,人家可说了,现在的这位皇帝不是嫡系,名不正言不顺。你说怎么办吧?”
完颜纾跟着听政也半年了,这才知道姐姐这活儿不那么好干。天下事务纷繁,上奏的人各怀心思,天知道谁说的真,谁说的假,谁又说得半真半假。
这还是日常的事务,今儿遇上了造反的,指着脸骂她的儿子是庶幼子登位,又说先帝死得不明不白,她原本是因罪监_禁的嫔妃,说不定就是凶手,怎么一下子坐上了太后的位置?说得有鼻子有眼,简直是污蔑!
完颜纾连辩白的地方都没有,气得想把这胡扯的檄文夺过来撕成两爿再踩上几脚,可是姐姐一脸灿烂的笑,把檄文当笑话看的模样又让她自愧弗如,只能绞着衣襟,对摇着她手的小皇帝萧邑沣哄劝道:“陛下别急,人家是胡说八道,你别理他!”
完颜绰见妹妹一脸没主意的样子,笑着问皇帝:“陛下,不理可是不行的。陛下手中可是国家权柄,天下都听你的!你说,是算了呢,还是打他们去?”
小皇帝正在活泼调皮的年纪,每日被拘困到这方寸的御座上几个时辰,屁股像猴子似的坐不住啊!听到“打”这个字,眼睛顿时一亮,小手往下一劈,大声嚷嚷:“打!打!打!”
完颜绰笑得前仰后合:“陛下真不愧是皇帝!下旨如此斩钉截铁。好,就依陛下的圣意,咱们打!”
完颜纾有些紧张,低声说:“姐姐,他是小儿语,可不能由着!国家要动兵戈,可不是小事!”
完颜绰瞥着她,当着众臣的面,不宜太抹了她面子,亦低声回道:“怎么?你怕?”
完颜纾不好意思说“怕”,揽着亲生儿子目露担忧之色。完颜绰心一刺,旋即道:“我知道你不放心,但是,咱们孤儿寡母若一直示弱,一味地给人家欺负,将来你以为皇帝就不给人欺负?渤海那帮家伙,我们应该还对付得来。”
她目光瞟了珠帘之后,外朝班列里南边立着的王药。原打算拔擢他到禁军统领,再把南院的大臣职位挑一个给他。但王药坚辞不纳,声称但凡无故超擢,必生闲话,他的名声是小,太后名望是大。所以,只循资升了两级,不高不低的职位上吊着。偶尔也有念想他到如饥似渴的程度,召见进宫,软磨硬泡,亲亲抱抱或有,再过一步,他好看的眉头就皱了,仿佛一旦上了她的床,他的脸上就会写上“面首”二字似的,尊严无存了。
完颜绰气愤之余,偷偷也叫人查过,王药有时还会去南城的青楼画舫,并不嫖妓,也不全为酒——进贡的南酒三两天就赐到王药的府上——但他就是享受听着南曲,吃点莼鲈乡菜,挥就三五首诗词曲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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