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药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请君入瓮,还得他自己来给自己挖坑。他点点头,不置可否,但又有点深以为然的模样,用筷子翻挑了一下盘盏里的鹿尾脍。
秦王萧邑汾不由凑近了道:“请陛下和太后赏脸,到大同府里驻跸,尝尝臣王府里的厨子手艺如何。”
王药漫不经心,手里转着酒盏,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也好。”
第二日,皇帝的车驾浩浩荡荡进了大同府。其时,黄河以北,包括大同连着整个汾河流域,都在夏国手中,黄河以南的晋国守着真定府,正是自顾不暇,等闲不敢越河,收复黄河以北的故土,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了。但是,在前朝属于汉地的大同府,多半的居民都是汉人。
王药骑着马一路从里坊走过去,秦王的藩地,也仿照上京,才用一城两治的方式,一眼望过去,只觉得比上京还要繁华,但又觉得四处似乎少了点什么。等到了□□前的大街上,早就黄沙铺地,清扫一净,秦王带着属下的人,恭恭敬敬在街口迎候着。然而他们的恭敬毕竟是有限的,等御辇一行到了,秦王不过抢上两步近前,亲热地去揭车帘子:“陛下,太后,臣恭候已久了!”
王药板下脸道:“秦王唐突了吧?”
秦王讪讪地,收回手指了指门:“那么,请陛下和太后进府吧。”王药这才淡淡一声“嗯”,骑着马昂然在前面领路。他隐隐听见身后,秦王气哼哼地低声嘟囔:“妈的,酸腐汉人!跟我耍什么威风?!”
王药浑若不闻,到了影壁里头,才下了马,到御辇前道:“陛下请下车吧。”帘子一揭,小皇帝在一个保母的抱持下,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车。见秦王还在翘首望着,王药笑道:“太后今日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他眼神一扫四处,对皇帝道:“陛下,请随你的皇兄到里头去。”
小皇帝萧邑沣有点怕生,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突然伸手拉住了王药的衣襟,软糯糯喊:“帝师……”
王药被他看得心都要化了一样,劝道:“陛下先进去,臣在外头护着陛下。”
小皇帝拨浪鼓似的摇摇头,越发拽紧了王药的衣襟:“不要嘛不要嘛……仲父……”他身子一斜,仿佛不怕摔跤似的,从保母怀里探身出去,简直牛皮糖似的一粘一个准。保母抱不住,“啊哟”叫了一声,王药还能怎么样?简直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伸手接住,抱在怀抱里。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几员侍卫:“那我陪陛下进去,其他人,按昨天的布置,一半在里头侍奉,一半人在外头。都不许贪杯。”
计划略有变化。但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东西,感受他充满信任的小脑袋伏在自己的怀里,王药只有咬咬牙,跟着一起进了王府待尊客的明堂。
四面都是屏风,而且用的是最沉重的雕漆实木,王药四下看看,手紧了紧,直到把皇帝放在正中面东的御座上,因为小皇帝拽着他的蹀躞带不放,他也只能侧身斜签着坐在皇帝身边,好言哄劝着他。
酒菜流水似的上来,四周的舞乐也奏了起来。秦王显得很是巴结,又是劝酒,又是劝菜,怕他们担心,还自己首先吃第一口。王药问了几句秦地各处治理的情况,又问汉人在此地的情况和秦王选官的法子,秦王一一答了,颇为拘谨。直到酒过三巡,萧邑汾的话匣子才打开了些,对王药说:“我对藩地,也算是用心良苦。这地方汉人、靺鞨人、蒙古人杂居,做生意的不知凡几,人家都眼馋我收的税高,殊不知管理之难!”
王药点点头:“晓得晓得!只是殿下以前举兵造反,实在太不该了!”
秦王摇摇头:“那时候叫身边那群人骗了,非说什么忠啊孝啊,我给一忽悠,想着太宗皇帝和我毕竟父子一场,虽然我十二岁就被赶出上京就藩,但血浓于水嘛……”
一个庶子,打着“为崇裕太后报仇”的旗号,大约只是掩饰野心的旗号而已。可惜,天下有野心的人多了,还看不透不成?
王药抿一口酒,笑笑继续听他说话:“后来才知道,太宗皇帝原来是被崇裕太后毒死的,我也不知所措了,可是大军到了上京边了,贸贸然再回去也不像对吧?唉,好在太后宽仁,不然,我这条命哪里还保得住?!”秦王摇摇头,“枢密使不知道,我以前的委屈啊!”
王药挑挑眉,笑道:“太后懂殿下的委屈,所以并没有下辣手,还是顾念亲谊的。”
“我懂我懂!”秦王点头如鸡啄米,终于谄媚地凑过来:“如今我想明白了,愿意以秦地最西的盐池地,奉于太后斡鲁朵治下。”
王药一听,这不正是完颜绰心心念念想要的么?若是能兵不血刃得到了,倒也免得身上多一分血债。但是,天上从没有掉下的馅饼,秦王必有所求。他点头说:“殿下太客气了,太后若知道了,一定感念殿下的孝心。”端杯喝酒,不再做声,等秦王先提要求。
秦王笑道:“实不相瞒,我现在一根光杆,连王府的护卫都是丈人家的。男人家屈居娘们儿之下,委屈多了去了!平素吵架她说一句‘你不看看现在倚仗的是谁!’我就都不敢高声,想想都真是憋屈死了!”竟然真个潸然,抹了抹眼角,他又继续说:“其他也不敢妄求,但求太后重新赏我一支队伍,让我扬眉吐气,重新有男人的尊严。”
然后又来了句错话:“王枢密,我的意思,你一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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