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琳的加长红旗开进丝织厂大门,就被早候在院子里的几百名职工围住,部分还是满头白发、步履蹒跚的退休职工。大家情绪都很激动,隔着车窗玻璃,还隐隐约约听到把红旗轿车掀了的喊声,有人还用拳头敲着车子。刘琳告诫自己要冷静,自己是一市之长又是个女的,还是这个企业的老厂长,想想职工们最凶也凶不到哪里去。她走下车时把刘海儿拢了拢,笑着说,听说大家要到市政府请愿,我想还是我来看看大家。有职工说你现在不是我的老厂长,你是市长了。我们不去请愿你能来看看我们这些穷人吗?刘琳说对丝织厂、对大家我是很有感情的。很少来看大家,是我缺大家理,欠大家情了,今天专门来听听大家的意见。凡是政府能解决的,我就在这里答应大家。不料第一位站出来责问她的竟是她的前任厂长、老红军洪峰。
他用拐杖敲着刘琳的加长红旗轿车,像蹩脚的琴师抚着一架古老的钢琴。他说共产党养了一批腐败分子,丝织厂就是被这帮腐败分子搞垮的。我把这个厂交给你,你没有把这个厂向下交好,用人失误,也是你当市长失职!刘琳只觉得这些话像一长串子弹s向她的胸膛,她的心在滴血。职工们都说丝织厂要搞改革首先要抓好反腐败。腐败不反,改革不搞成。一位老职工说我们都已三个月没有领到退休金了,生个病也不敢上医院。你是人民的公仆,是我们百姓的父母官,这家厂也养过你呐,难道你不当这个厂长,就不管职工死活了。在我们吃不上饭的时候还坐这个高级的轿车,你心里不愧吗?有人就喊把车子拆废铁卖了换粮吃。刘琳说如果我不坐车子大家的困难都解决的话,我可以不坐。可这几十万元的车子连给大家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不够,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有人问那市长大人打算怎样解决我们。没等刘琳说话有人便带头起哄,说市长大人说过把国有企业消灭干净,把我们职工剥离干净,不管我们的死活了。这时职工越聚越多,还有千余人慢慢向这里靠拢,人人都怒气冲天。厂区里黑压压的一大片,仿佛堆着一片一点就着的干柴。刘琳后悔不应该坐着红旗来,红旗虽然是国产车,但在穷困的职工眼中无疑已是奢侈和腐败的象征了,成为职工闹事的导火线。另外让刘琳感到吃惊的是,她在市长办公会议上说的话怎么原原本本传到了厂里,她知道问题一定是很棘手了,弄不好要出乱子。
但自己不能走,当然也走不得。只听得有人在喊,卖厂是要我们死,我们不活了。
大家都说这不死不活的日子没法过了,我们不活了,我们到市政府请愿去。有人在厂门口贴标语,一幅是“枪毙厂长、还我工厂”,另一幅是“我们要工作、我们要饭吃”,气氛像干柴一样一点就着。平常职工积郁在心头的怒气仿佛找到了发泄的缺口,并且在职的、下岗的、退休的、离休的甚至拖家带口、老老小孝哭哭闹闹、骂骂咧咧朝厂区涌来。有好事者还把一位肝硬化无钱医治的老职工用小推车拉了来。
厂区已聚集了几千人。刘琳已是汪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有葬身海底的危险。
然而局势还朝更为恶劣的方向发展。天色y沉,并已下起冷凄凄的雨丝,暮秋的风已有几分浸人凉意。但丝毫没有降下职工们的火气,人群像海浪一样在涌动。
刘琳已无法控制局势,她几乎是与秘书吴景相偎着,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死人不要放火不要砸车不要上街。但她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首先是有人喊今天不给老厂长面子把车子抬到花坛上去。众人一声附和,几十个身强体壮的年轻职工一哄而上,像抬玩具似的,就把黑色加长红旗轿车和司机一块儿抬起扔到花坛上。花坛离地面有尺把高,四周是水泥台面,红旗轿车躺在月季花丛中极像展品,司机大有人在阵地。与轿车同生死共存亡的决心,仍然坐在车里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有人就为得意之作而鼓掌叫好。有几位年轻的职工运来砖头、石块要砸轿车,刘琳即刻跃上花坛,大声喊道:这轿车是国家的财产,要砸就砸我这个老厂长吧!刘琳的凛然正气把蠢蠢欲动的职工给震住了。这时,滨海街头警报声此伏彼起响成一片,几十辆警车朝丝织厂门口汇集而来。随后而来的还有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齐刷刷的有几百人。丝织厂的职工丢下刘琳丢下红旗轿车和司机,像潮水一般涌到厂门口,并把厂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双方僵持在那里,胆小的职工开始往后退,吴景跟随着刘琳像疯子一样在人群中往前挤。职工都认得她是市长,这场戏的主角还得由她唱,就给她让了一条路。现在刘琳站在警民双方的分界线上。双方出奇的静,雨却渐渐的下大了。是战斗还是撤离,双方都等着刘琳拿态度。刘琳一下子就找回了父母官的感觉,她扫视了一遍磨拳擦掌准备决一死战的职工,又扫视了一遍全副武装的公安武警,她一生当中第一次开口骂道,你们这群混帐东西,谁让你们来的?难道你们要把枪口对准人民吗?对准父老乡亲、兄弟姐妹吗?还不快给我撤!公安局长还想解释什么,刘琳一挥手还不快撤!公安局长也模仿刘琳的手势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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