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从车祸中挺过来了,也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他那么努力地坚持着,你们有什么理由让他放弃?”
那娜越说越激动,双眼浮上一层水光,却不见朦胧,那对眸子反而如水洗过的曜石一般,黑得晶亮。
“他还有家人!他怎么舍得放弃让家人痛不欲生?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死去……”
“冷静一点!”聂唯平握住她的肩膀喝道,“我是医生,不是神!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可他还活着!”
“他醒的过来吗!”聂唯平面色极冷,咄咄逼人地问,“他这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倒不如少折腾些他的家人,也能让他走的安心!”
“胡说!”那娜奋力打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怒道,“这些不过是你的借口!亏我还以为你是个好医生……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唯利是图罔顾人命的庸医!你、你……你配不上自己身上那件白大褂!”
这样毫不客气的指责谩骂,聂唯平没有动怒,反倒慢慢冷静下来,眼神沉沉地看着她,那样沉稳理智的目光,如一盆冷水,浇在了那娜悲愤怨恨的心上。
聂唯平等她消停了才平静地开口:“每一个刚走出校门的人都和你一样,心怀壮志,梦想着成为悬壶济世的仁医。没有人不想做一个好医生受人尊敬推崇,可现实如此,哪怕再厌恶,大势所趋的情况下,你也不得不低头!我没有那么伟大无私,做不到舍己为人,可是我能够问心无愧,死在我手中的人那么多,我从来不会睡不着觉!”
聂唯平语气淡淡地问:“你说我配不上这件衣服……那么,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配得上这件白大褂?”
那娜被问住了,沉默地死死咬着唇,突然掉下泪来。
聂唯平心里一慌,以前也不是没骂哭过人,可这样绝望悲恸的无声落泪,他还从没遇见过。
聂唯平眉头皱起,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慌乱,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一紧张居然张口喝问:“哭什么?”
那娜伤心至极地看着他,那目光中含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就好像……濒死的溺水者,抓在手里的最后一根稻草断开,铺天盖地的绝望瞬间灭顶,眼中最后的希翼也幻灭了。
聂唯平的心脏狠狠拧紧,仿佛有跟细小的针深深戳在了最柔软的心尖,连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疼。
聂唯平吸了口气,努力和缓了语气,别扭地轻声哄到:“别哭了……为什么难过,告诉我好不好?”
说着,聂唯平伸出手,指尖刚刚触到一点湿意,就被狠狠地打开。
那娜用力一抹脸,避如蛇蝎一般绕过他,飞快地跑了出去。
聂唯平冷着脸,手背热热的发麻,指尖捻着那抹冰凉,掩在镜片后的双眼,明明灭灭流转的,全是沉重的苍凉。
那娜思绪纷杂,顾不了别人惊诧的目光,捂着脸匆匆跑下了楼。
其实……聂医生说的有道理,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接受!
怎么可能接受?
疗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还在等着她的救助……
那娜从外科楼出来,漫无目的地跑着,神思恍惚间被人猛然抓住手臂,大力扯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那娜瞪着没有焦点的双眼望了许久,魏哲那张焦急担忧的脸才慢慢清晰起来。
“娜娜,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那娜喃喃开口:“魏哲?”
“是我!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魏哲搂着她将她扶到树下阴凉处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关切地问。
那娜慢慢平静下来,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魏哲仔细瞧了瞧她,哪里看不出她刚刚哭过,却也不点破,温和地笑道:“没事就好……别怕,有问题只管找我,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那娜迟疑地看着他:“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人昏迷不醒,医生建议放弃治疗任其自生自灭,你会不会选择坚持下去?”
魏哲笑了笑,不答反问:“是不是今天有病人被放弃了?”
那娜沉默片刻,点点头,简单说了特三床病人的情况。
魏哲安静地听完,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叹息道:“如果是我,恐怕也做不到放弃吧……人之常情,谁愿意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朋友呢!”
那娜感同身受地苦笑:“没有人可以狠得下心,放自己最在乎的人去死……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也会拼尽所有去争取!”
魏哲点头表示赞同,轻声劝解道:“所以聂唯平这样做是很不近人情,可从医生的角度来看,他这样也是无可厚非的……当前的社会形势就是如此,聂唯平即便有心,也无力改变,只能屈服于现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那娜迷茫地看着他:“这样好吗?如果不好……为什么大家都不去改变?”
魏哲一愣,不由沉思起来。
是啊,这样的制度明明早就为人诟病,几乎所有的病患都在不满如今的医疗体制,那么大家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改变呢?
魏哲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一个模糊的想法,好像离他一直找寻的目标接近了许多……
那娜突然重重地叹气,闷闷开口问:“是不是所有的医生都这么冷血?”
连聂医生也不例外……
魏哲回过神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不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那医生们怎么对病人下的去手?没有人天生就冷漠无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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