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副漠然的表情,联系乌三爷那句“好像别人借了他米还了他糠”,实在有趣。屈大侠高人风范顿时碎成一地瓦片。
原先还担心白沙帮元老乌三爷不好打交道,没想到是这么可爱的老人家。当然,子释和长生心里明白得很:若没有许汀然这尚方宝剑,可爱的老人家随时能变成拘魂的黑无常。
又听乌三爷道:“过江没问题,只是时候不到。这回梦津凤茨滩,水底下全是尖刀一样的石头,涨水季节才能横渡。从去年到今年,雨水一直不多,江流涨得慢,恐怕得等“六月六,龙晒袍”的日子才过得去。”
“那岂不是还有一个多月?”
“这也没办法。如今江边全是黑蛮子的船,只剩下回梦津、红粉渡他们还不敢来。回梦津斜对着江北“灵官埠”,就在封兰山下。翻过去便是直通封兰关的蜀道,也就二三十里路程,根本不必惊动黑蛮子兵。辛是辛苦一点,却是眼下安全入蜀的唯一途径。别说个把月,哪怕一年半载也得等不是?”
许夫人道:“小然很喜欢你们呢,能住一段日子,他不知有多高兴。”
许汀然家教良好,一直忍着没有插嘴,这时候才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子周哥哥说可以教我念书,我都好久没认字了——”子释看一眼弟弟:公关做得不错啊。却听小男孩冒出一句大实话:“而且,三水哥哥放桅去了,又要好几天没人陪我玩。三水哥哥老板脸,子周哥哥和气多了……”
大家又笑起来。
长生跟着笑,却觉得脸皮发麻。又多出一个月……离别当然来得越晚越好。可是,这离别前的生煎熟熬,真不敢保证自己能挺得过去。
子释瞅着许汀然圆嘟嘟的脸,心想:这孩子其实挺聪明,可惜有个超级能干的姐姐,保护得太好,忠厚过头了。笑眯眯问:“小然,三水哥哥是谁呀?”心知必定是栈道上遇到的黑脸少年。
“三水哥哥就是三水哥哥……”
乌三爷接道:“你们来的路上应该碰上了。那孩子大名叫罗淼——我们都管他叫罗三水,是榆平清洋坞罗老大的儿子。黑蛮子在江北拿下的第一个港口,就是榆平。他爹临死护住他,叫他来投奔若丫头。若丫头看他机灵老实,就派了来陪我们老头小孩。这小子一门心思要去参加义军,拘在这儿只怕老大不乐意,哈哈……”
去年三月的榆平之战,长生未曾亲历,是符亦指挥拿下的。听说当时锦夏水师溃不成军,几乎没有组织起任何有效抵抗。反倒是江边一些渔民帮派,当西戎兵抢劫船只之际,英勇顽强,浴血奋战。虽然人数不多,松散混乱,也让符将军很是费了点功夫才全部扫平。这姓罗的少年,应当就是那场战斗中的漏网之鱼了。一个人流落逃亡,也难怪要顺手牵羊弄吃的。
子释和长生不觉得罗淼那种偷窃行为需要谴责。子周和子归处事厚道,不会人前揭短。于是都没有提一年前见过面这茬。
四人暂寓此地,留下过一段难得的田园生活。
宅子简陋,房屋有限。许汀然拖了子周哥哥跟自己住,子归和许夫人一屋,子释长生一屋。罗淼不在家,三天后回来,发现自己的铺盖被喜新厌旧——或者应该说顾念旧情——的许汀然搬到了乌三爷房里。不过是临时挪窝,没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八个人围了一大桌。刚落座,小然就绘声绘色向三水哥哥讲述自己当日遇见子周哥哥的情景。
“……我觉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脑袋里好多星星在飞。炳叔跟我说话,声音像炸雷一样,震得耳朵疼。然后,然后,就看到一包雪白雪白的米糕出现在眼前,一个很温和很温和的声音说:“哥哥送给你的。””小男孩两只大眼睛波光粼粼,“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也从来没有吃过那么甜的米糕——当时就想:这个哥哥是天上神仙派来救我的么?……”
子周突然被人这样崇拜,心里美得不行。又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平白赚到如此美誉,十分不好意思。到底舍了那点虚荣心,正经摆出兄长的样子:“小然,正如你姐姐许帮主所说,助人困厄,分所当为。那天不是你是别人,我们也一样会帮忙。而你即使没遇上我们,也会有其他人援手相助。不用放在心上,你只要记得常常帮助别人就好了。”
“哦。”小男孩乖乖点头,神情却有点失落。
乌三爷转头问罗淼:“这一趟生意怎样?”
“老价钱,顺利脱手,钱在七叔那里收着。不过葛老板说顶多再跑半月就不能来了——西戎兵已经开始进山抢粮,迟早会摸到红粉渡。到时木头竹子肯定都被抢去安营扎寨,搞不好赔了本还要赔命。”
“那我们就再干半个月。晚上你去老七那里,叫他排一下岗哨,就在头总凤凰口那儿盯着。”乌三爷吩咐完,又对桌上其他人道,“你们放心,天下再没有比回梦津更加易守难攻的地方,哪朝哪代的兵都不敢往这儿来。”
正事说完,大家安安静静吃饭。
两双筷子突然伸进同一只菜碗里。长生抬头,罗淼一双眼睛正好看过来,里头带着点戒备与质问。知道他早已认出自己等人,嘴角一挑,手腕一抖,短刃擒拿的招数就出来了。
眨眼间,两人已经交上了手。身子端坐不动,单手桌上过招。
八仙桌上首坐的是一老一小,下首坐的是两位女性。长生子释在右,罗淼子周居左。所以这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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