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只会说风凉话的龟孙子!大乾破军帝的这支军队是在皇甫有了调军动作以后才出发的,很显然,对方做好了两手准备。倘若皇甫不调军,那么摄政王的队伍就一定会顺着东深线威胁亓水关。相比西南那块地域,亓水关简直离甫京太近,他如何能不防?
可问题是,一旦他调军防御,大乾摄政王便取消了原计划,转而由破军帝北上寻找新的突破口!
防与不防都是“失”,这是要置皇甫于两难,置神武帝于错判!
多少年来始终气定神闲,即便心里再多怒火也从来掩饰得绝妙的帝王,终是在这一日失了态,一通大骂后撒手走人,留满堂皇子重臣面面相觑。
群臣摇着头散了,王袍金冠之人也走出金銮殿,嘴角露出浅浅笑意,素来苍白的脸容竟难得有了些生气。
想起去年冬天,有一回夜里,那女子挨在他胸口,皱着眉认真道:“我觉着,大乾其实有更好的路能走。你看,皇甫南境那么长的一条线,哪能处处都防得死?来个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的计策,准能找着突破口。”
彼时的他轻抚着她耳后鬓发,淡淡道:“的确,不过却须两名足够优秀的将才。”
金銮殿前的人微微仰起脸,看向高悬的日头,好似看见那女子灿烈的笑脸。
的确,足够优秀。
这一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看似简单,实则却十分不易,若非那支东深的队伍足够强悍,根本不可能抵挡得住来自南北两面的火力夹击。是那个女子,她排兵布阵,运筹帷幄,近乎奇迹般的以一条看似摇摇欲断的细线稳居敌国腹地,为后方的大乾破军帝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大昭这才明白过来,先前大乾摄政王为何要冒着折戟的风险深入大昭十一个省。那不是莽夫的孤勇,而是智慧者的割裂。她在大昭版图南北向的中介处劈开了一刀,刀锋按下的一线如人之病躯溃烂腐朽,这一刀,生生阻断了大昭南北向的流通,使得他们的每一步调军都显得力不从心。
九月下旬,大乾北上军团渐渐趋近皇甫南境。神武帝迫于朝臣压力,于大半月前将亓水关的兵力调了一半回去,从时间上看,预计两军将在十月上旬交锋。
这时候,稳扎防守了一月有余的大乾东深军团忽然有了动作,一夜间自大昭腹地消失不见,再度现身时,那支队伍距离亓水关不过区区百里!
皇甫上下霎时惊至一片哗然!刚赶回去支援西南的地方军一时间尴尬地停在了原地。神武帝怒不可遏,将先前那些逼着他回防的朝臣列了个名单,查了个底朝天。
谁知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连老皇帝都有些意外,这几位臣子,竟有大半都属六皇子派系。
派系这种隐晦的东西,原本是不会摆明了放台面上来的,可这回神武帝却真是气极,当即将矛头对准了六皇子,随手找了个借口没收了他对京军神机营的掌管权。
这桩事很快便传到了驻守在亓水关附近的大乾军营,得到消息时,正给自己绑护膝的江凭阑微微愣了愣,停下了动作。
作为副将随行的柳瓷见她神色不大对,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其实我也觉得这事不大对劲,皇甫那老六照理说不笨,怎么能出这种岔子?可他也没道理帮咱们呀。”
江凭阑对皇甫内部林立的派系了如指掌,方才的错愕倒不是因为这个,眼见柳瓷不大明白便顺口解释了,“他当然不至于帮咱们,也不至于这么笨,无非是那些皇子们咬来咬去给闹的。太子死了两年了,也该轮到下一个了。”
“这么说来,老四要拿老六开刀了?”
她笑笑,“老四虽不可小觑,却还没如此手笔。”
柳瓷立即明白过来,想起临行前主子再三嘱咐不能在凭阑面前提“皇甫弋南”这四个字,也就点了点头没往下讲,默了一会才皱了皱眉,“既然你晓得,方才愣什么?”
“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江凭阑说完这句便沉默起来,好一会才继续,“神武帝的两次调军行动都像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先前我不大明白那人为何要帮我,看见老六的下场也便想通了。朝里的皇子,斗死一个算一个,这事对他有好处。况且他很清楚,我不可能真打进亓水关去。退一万步讲,他还没上位,就算我真威胁到了皇甫,他怕也乐见其成。”
柳瓷咽了口口水,总觉得一跟皇甫斗起来就绕不开那人,自己随口问一句也能扯上皇甫弋南,真是阴魂不散见了鬼,却见江凭阑反应如常,丝毫没有情绪波动的样子。
这段时日以来,她也是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子了。自当日呕血晕厥过后,江凭阑似乎是变了个人。说是还没振作呢吧,她却很干脆地接手了摄政王的职位,在短短一月内制定出了一系列强攻计划,连主子都忍不住暗暗称赞。可说是像从前那样生龙活虎起来了吧,又不全是。尽管她依旧冷静,依旧强硬,依旧张扬,眉眼间却分明笼罩着一层散不去的阴云,让人怎么也瞧不透。
就比如,行军领兵的时候,她总是目光灼灼神情专注,可一旦回了营帐,又常常会出神,好几回连作为随行医官的吕仲永那么一个大男人大摇大摆进来都注意不到。
柳瓷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营帐里怪闷的,干脆跑出去透透气。柳暗跟着主子,她跟着凭阑,两人遥遥千里不得相见,幸好吕仲永这人也不算太无趣,偶尔能跟他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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