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田埂里;给黄瓜和西红柿搭起一排架子。这活儿他从小六七岁时候就跟着他爸爸g;他拿手的,还能指点别的犯人怎么搭架子。
邵钧当天原本又是轮休;取了车;开着车路过菜地;摇下车窗,遥遥地寻觅罗老二的身影。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罗强从黄瓜大叶子的缝隙中透出两道犀利视线,似笑非笑地,嘴巴挑起毫不掩饰的愉快的弧度。
邵钧手指夹着烟,若无其事地挠挠头,然后悄悄给罗强挥一挥手指。
罗强眯着眼,给邵小三儿抛了个很柔和的眼神,y光下,心情正好。
邵钧摇上车窗,一溜烟儿开出监狱大门。他突然就不想休假了,休假g啥?还能找谁去?心里还惦着谁?
他想着给罗强买些要用的东西送过来。罗强虽说外边儿有大哥和道上兄弟照应,时常送钱送物,外边人毕竟不了解狱中随时的需要,只有邵钧知道,也只有他能随时随地照顾着这个人。
他刚出监狱门,就接到头儿的电话,让他回去。
头儿说,邵局长一会儿跟监狱管理局的人一道进来视察,你回来一趟。
邵钧一听不对啊,问:“我爸来这儿g什么?不是说监狱管理局工作小组的人来例行检查吗?”
邵局长驾到清河监狱,名义上是跟随工作组前来“取经”,参观监狱现代化管理改造和教化犯人的成效,其实谁都知道,邵局是来看儿子的。
邵钧在电话里搪塞道:“我,我都上高速了,马上就进城,我车没法调头!……今儿不回去了。”
他不想在监狱里见他爸爸,让人瞧见难免闲言碎语,没事找事。
邵国钢确实惦记儿子,宝贝儿子混在清河重刑犯监狱里,他心里哪放得下?
狱警在监区值勤,跟犯人们恨不得贴身管理、谈话,常年生活在一起,可是狱警不能持枪、不能带匕首,腰上就只挂个警g和辣椒喷雾剂,真遇上个穷凶极恶企图袭警越狱的恶匪,你能扛得住?
邵国钢知道他儿子平时牛气,也有几分本事,警校擂台上拼下来的65公斤级散打王那几条绶带,不是白玩儿的。做爸爸的都为儿子骄傲,自豪,觉着这是我儿子,多年轻帅气又牛的一小孩。可这孩子就是太宁,爱逞能,自己有一套主意,从小让孩子他姥爷给惯坏了,贯会违令擅行、先斩后奏,谁都管不了。
犯人们都在院子外g活儿,邵国钢走进空荡荡的监道,伸脖瞅了瞅几间牢号,眉头皱紧,无法想像他儿子会乐意混在这种地方,能耐得住寂寞。
他又进到办公楼里,坐到他儿子那张办公桌前,随手打开手边第一个抽屉。
抽屉里乱七八糟零碎下面,压着一个木头相框。
邵钧穿着那年月特别酷的机车夹克、瘦腿牛仔裤,还理了个小旋风林志颖的时髦发型,九十年代中期特流行这造型。小帅哥一条胳膊搂着他妈妈,那时候才初中,个子已经比得上他妈妈穿了高跟鞋的高度。
娘儿俩眉眼极其神似,一样的清秀、漂亮。
邵国钢摸着相片看了很久,心里有些难受,不舒服,探了口气,把抽屉用力合上。
就这么几分钟的工夫,也是碰巧了,办公室门嘭的被撞开,罗强抱着一个大花盆,花盆里栽得一尺来高的小西红柿,端进邵钧的办公室。
罗强额头和脖颈淌着汗水,两只大手捧着大花盆,g活儿正卖力着,视线掠过邵局诧异的脸,目光蓦地盯在那里。
邵国钢缓缓站起身。
双方定定地互相看着,都很意外,真忒么冤家路窄。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对方。邵国钢原本就不该来监狱,他是想看儿子,“视察”他儿子的工作环境。
罗强原本也不该出现在管教的办公室。他在菜地里g活儿,想着邵小三儿每次都尾随到菜地里,东瞅瞅,西看看,爱凑热闹的小孩,又嘴馋,直接从植株上揪红彤彤的西红柿,在制服裤子上擦两下,得意洋洋地塞到嘴里。
罗强问,嗳,脏不脏?你又没洁癖了?
邵钧说,刚摘的最新鲜,跟菜市场卖的不一个味儿,放一会儿就变成菜场里的了,我就吃新鲜的!
罗强惦记着三馒头爱吃这个,专门移栽了一颗小西红柿在花盆里,端到邵钧的办公室,让这人坐屋里随摘随吃。
其实邵三爷哪是稀罕那棵西红柿?
邵钧每一回去菜地里转悠,都是为了端详罗强g活儿。罗老二种的菜,那当然跟菜市场里卖的就不是一个味儿,吃的人心情不一样,能比吗?
罗强把很沉的陶制花盆放在窗台上,西红柿在热烈的y光下会慢慢地变红,汁水香甜。
他脸颊上的热汗还沾着泥土的脏痕,两只大手往粗糙的棉布囚服上用力抹了两把,扭头直勾勾地盯着邵国钢,这个把他们罗家两兄弟送进监狱的公安局长。
几乎是一瞬间的意识,脑袋里那根弦儿嘭的一声,罗强什么都明白了。
邵国钢坐在邵小三儿的办公桌前等人,这明摆着的,再琢磨不出味儿来罗强就是大傻子了。
以前这段r子,是他自己大脑短路,脑子进水了,竟然就没看出来?要说“邵”这个姓氏,生活中并没那么常见,罗强认识的人里,姓邵的其实就这两位,都没有第三个。
他只是一直都没往那条岔路口上想。他没想到公安局长的公子会混到清河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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