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梁出来站在那里扫了一眼,那凑堆瞎聊的人便都停止了嘻哈,个个悄悄挺着个胸脯看她,一副“我很壮挑我吧”的劲头。偏偏目光又有些躲闪不肯直视,带着乡里汉子初进城的窘迫不安。
那时候,武梁还以为那是人家对工作机会的企盼,自己心里还不好意思了一下。却不知人家更多的是因为被个大花姑娘那么看着,让人大气儿不敢呼的紧张。
靠墙的小板凳上,一位年轻小伙子正低着头,手里捧着一本破旧发黄的书。那书用一个布巾子包在外面,看不到上面的字。
他看上去真的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古铜色的肌肤,面部轮廊长得极周正有型,肌肉结实,是个健美男儿。并且竟然是个识字儿的。
武梁眼神在他身上略停长些,旁边便有人小声叫他:“小秀才,小秀才……”更有一小男孩跑过去拍他肩,叫着:“哥,哥……”然后下巴示意武梁的方向。
竟然是个良性竞争的劳务市场。
这位哥名叫燕南越,此时闻言忙抬头,没想到却正对上一姑娘的目光,并且还是个十分漂亮娇媚的姑娘,当下心里就是一阵慌。
武梁明显看到他的呆愣窘迫,然后,就见他把穿着露脚趾头的鞋子缩进了同样破旧的灰布长棉褛下摆里去。
“我是想找个会修壁炉烟筒的人……”武梁道。这事儿芦花出来都做得好,但武梁想自己来,做村民们打打交道,长长见识。
燕南越听了忙忙地点头,“我会,我修得很好。”他一慌之后很快镇定下来,答得很肯定,边说边站起身来,把手上的书交给身边的人揣好,自己一副“现在就跟你走”的架式。
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
不过,至少要问一问价钱吧?
武梁道:“要一天内修好,要取暖通气良好,管午晚两餐饭,一百个大钱,怎么样?”
这个价钱是孙娘子说的,自然是靠谱的。一个烧饼三文钱,辛苦一天可以有三十多个烧饼呢,这报酬不错的。
“好的,好的。”燕南越连声答,往武梁身边过来,一副咱们说定了的样子。却在几步远的地方站住,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然后道,“到晚上,修得好。”
说着却顿了一下,这才开始讨价还价,“有个帮手会修得更快更好些,不用加工钱,只多管一个人两餐饭就行,姑娘你说好不好?”说着示意那小男孩儿过来。
于是小男孩连忙跑过来,站在那里看着武梁眼巴巴的,认真道:“我吃得很少。”
燕南越忙补充:“十一手脚很利落,能帮很多的忙。”
武梁当然准了。
她本来以为,这不过刚刚九岁的小十一就是个饶头,蹭两顿饭吃,没有什么战斗力的。结果干起活儿来才发现,这位真的是手脚利落帮了不少的忙。
掏灰,提水,和泥,涂墙,什么都会,什么都抢着干,小工的活儿全包,搞得武梁都觉得他也值一百个大钱了。
燕南越身材很高,比程向腾也不遑多让。相比之下,小十一就成个瘦小萝卜头了。
闲聊中武梁才知道,两个人并不是她以为的兄弟俩。
燕南越是本地人,他的爷爷就是真的秀才,他一直得爷爷教导,四年前就考过了童生。只是后来爷爷病没了,家里又读不起书,便没有继续进学了。只得了空就看看爷爷留下来的书稿,聊表没有放弃求学之意,村里人都叫他小秀才。
武梁想,怪不得名字起得还文绉绉的,没叫个二狗啥的。
而十一本是个流浪乞儿,六岁那年,被同村的姜秀才捡回家来。
不是一个燕家村能出两个老秀才,而是这姜秀才本来就不是燕家村人。据说姜秀才年轻时候家中还算殷实,只是这姜秀才考啊考啊,直考到四十多岁仍然还是个秀才。那时候家里长辈也没了,姜秀才年纪也大了,一狠心一咬牙,干脆卖田卖地收拾家财,带着一家子进了京,在国子监捐了监生。
盼着靠着捐监得个实缺的,结果,什么也没落着。
京城里没有靠山,没有了傍身银子,吃住不起,读书不起,又没钱没脸回老家,便在这离京城半远不近的燕家村,找了个荒芜无人的院落住了下来。村里人尊重有学识的,便也没有赶他。一家子和村民一样,在旁边山坡子上开荒种点儿地,石头缝里扒食儿吃。
山石间没有大块儿的土地,但扒出来一块儿是一块儿,能种点儿收点儿就不错了。回头雨水一冲,泥石一流,就把平整好的田给冲垮了,然后再开再修梯田,年复一年。或者上山挖药材去卖,采野果去卖,反正总算是靠山吃山,不至于无地抓狂。
再然后,姜秀才的儿子媳妇儿一家子陆续病死了,只留下了这么个老头儿,如今穷困潦倒年近七十,捡了十一回来相依为命。
所以别看十一小小年纪,俨然是家里的顶梁柱,上山挖药,下河摸鱼,出工做活,什么都可以。
而燕南越家,却比小十一的情况好很多。他也是爹死了,地卖了,这位也是顶梁的。但他有一年纪不大的娘手巧,能偶尔接些针线活计略作贴补。还有一小几岁的妹妹,去了京城里一家绣庄做活,虽少但也有月奉银子,至少自己饿不着。而他正当年有力气,一家子过得比小十一就安稳多了。
忙了一天,壁炉烟筒都重修过。他们还挺负责,用糠灰捂着慢慢烘干湿泥,还试了下生火取暖效果,这才算正式完工。燕南越连售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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