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好玩吗?”
不过低头间,魏景帝竟来到两条街开外的榆树下,把个小狙击手逮个正着,这说明什么。
顾家琪的心猛然紧缩,透过零碎的枝叶间,生平头一次,把这个年轻的、文弱的、没有多少威胁感的皇帝从头到打量到脚。
魏景帝,年二十七,身形秀如青竹,黑发散乱,黄裳轻飘,一张略长的净脸,生得斯文温秀,眉目疏朗雅致,神态内敛而沉静,却透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危险。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危险人物。
忍气吞声放手青梅竹马、韬光养晦八年整,布下天罗地网,一朝雪耻,雷厉风行!
顾家琪明明确确地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那只落网的鱼,还是主动入网、帮助景帝成网的傻鱼;而魏景帝这个渔夫,要网的不只是她这一条小鱼。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火日高照,灰石板路看起来亮得刺眼。
此时,这个外表文气y郁,内在腹黑强大的敌人,背手而立,唇边泛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衬着那张温文内敛的脸,真正是狡诈得不可方物。
魏景帝的从容优雅,着着实实地把“轻敌”两个字打在顾家琪的耻辱柱上。
她口口声声道不轻视任何一个古人,但事实上,从最初睁眼的简单算计到现在的火器研制狙击安排,古代生活历险过于顺风顺遂,让她潜意识里产生一种无法超越的优越感。尽管她从不承认。
四年前,她曾用同样的办法算计过池越溪。
四年后,她竟然自大到用同样的办法算计一国之君,东厂的最高掌控者,这不是愚不可及自取灭亡是什么?
顾家琪跳下树,她要重新认识她这一生的对手。
魏景帝的清笑,更显意味深长。
“好玩吗?”他又问道。
顾家琪很认真地回道:“很有意思,下次再较量。”
魏景帝笑得很是动容,抬手,整理小孩被树叶枝桠勾散的发丝。
“昏君,哪里走!”顾照光击飞锦衣卫,怒喝着冲过来,注意到树根旁一大一小的对峙,他紧张地大叫,“你放开她!”
忽而,他警觉意识到,他挚爱的女儿,那柔嫩细白的小手指头还放在粗重的黑色铳管上。
锦衣卫蜂拥,护牢皇帝,围困顾氏父女。顾照光管不得其他,自欺欺人地干笑:“阿南,在这儿玩什么好玩的游戏,告诉爹爹好吗?”
午时三刻,地道的引线燃到头,新太师府各个角落爆炸此起彼伏,奴仆四处奔跑,哭叫声震天。
顾照光僵住,僵直的目光从太师府的滚滚灰尘中转向孩子锦软粉雪的小脸,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和从前一样地温润、清亮,让人不敢厉声说话,唯恐吓着这个乖巧的孩子。
此时此刻,晶晶亮的光芒却让人脊背发寒,如置冰窖。
“阿南,这是不对的,啊,你明白吗?这是不对的,你、你怎么能这么做?”顾照光摇晃着孩子,他给孩子这深遂的城府吓得神魂不属。
顾照光心中的小阿南,是古灵精怪的,是憨态可掬的,是活泼娇气的,绝不是心思深沉无人可探知的y谋家。
一个打小捧在手心里娇宠的孩子,如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吹着热灰尘的空气,传来池越溪叫唤情人的声音:“四哥,四哥——”又被锦衣卫拦住送回府内。
顾照光身体猛地一僵,线条冷硬的复杂面容上,很难说,他是不后悔的。
“都是为父的错,都是为父的错。”顾照光把孩子紧抱在怀里,来到景帝身前。
锦衣卫齐齐排得更紧密,闪白的绣春刀晃来晃去:“小侯爷,你、你、你、你。。。这是弑君,快快束手就擒。”
顾照光站在对景帝来说算是安全的距离,神情平常,他道:“那晚的事,你从来没问过我为什么。我也从未对人说起过。那年,文德太子骤然薨逝,先帝又病重,寿元不永,国之将倾,亟待册立储君。
当是时,瑞王与景王素有薄名,我与瑞王知交,按理我本该举荐瑞王。
但是,我的妻子道她自幼熟识景王,知他胸怀大略,有治世经纬之心,而瑞王刚愎自用,对待异已者残酷不仁,翻脸无情;为蕃王者,无妨;为帝王大不妥。
这番话与我心中的好友脾性一般无二,妻子又带我暗中观察景王面相,果有帝王气象。
我自幼深受忠君爱国信念熏陶,总想为大魏择立明君造福百姓。因此,当先帝请内阁大臣商议新君人选,我父听从我的建议,推选景王。
消息传出,瑞王当即叛乱。
我奉命镇压。瑞王毕竟是我好友,与他为敌,我心情极是痛苦矛盾,得胜后提前回府。
我以为我妻子会在房里等我,可惜她正与准太子在我与她的婚床上,笑话我这个被愚弄的傻瓜。你们不会知道我当时心情,竟像个懦夫一样逃开,欺骗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生。”
顾照光平静了一下,换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在先帝赐宴庆功时,我多喝了几杯,外出解手,我又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我这个被戴了五年绿帽子还不知情的傻子,不仅心甘情愿地替j夫卖命,还给你养儿子。
你看,人人都为我不平愤慨,我若不做些什么都对不起自己了。
酒醒后我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越溪是个好姑娘,我以为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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