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妃很少说这样露骨的话,她没有孩子,恬嫔也不会与她有直接的利害冲突。今朝这样说,大抵也是因为平日里不满恬嫔为人的缘故。
然而她的话在耳中却是极其刺耳。仿佛在她眼中,我也是盼着恬嫔小产的那一个。可是暗地里扪心自问,听到恬嫔小产是那一刻,我竟是也有一丝快意的。我甚至没有去关心她的生死,只为玄凌关切她而醋意萌发。或许我的潜意识中,也是和敬妃她们一样厌恶着她,甚至提防着她的孩子降生后会和我的孩子争宠。
我黯然苦笑,难道我的心,竟已变得这样冷漠和恶毒?
半日我才醒过神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么?”
“晌午才知道的,皇上气得不得了,已经让皙华夫人和我去查了。皙华夫人最是雷厉风行的,想来不出三日就会有结果了。”
敬妃依旧叹息:“那如意糕上洒了许多糖霜,那颜色和夹竹桃的花粉几乎一样,以致混了许多进去也无人发现。这样机巧的心思,真难想象会是悫妃做的。她平日里连蚂蚁也不会踩一只,可见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正说话间,小允子进来,见敬妃也在,忙擦了擦额头的汗,规规矩矩请了个安,这才说话:“悫妃娘娘殁了!”
我一愣,与敬妃飞快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什么?”
小允子答:“刚刚外头得的消息,皙华夫人去奉旨去悫妃宫中问恬嫔小产的事,谁想一进内殿竟发现悫妃娘娘一脖子吊在梁上直晃荡,救下来时已经没气儿了。听说可吓人呢,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小允子描述得绘声绘色,话音还未落下,敬妃已经出声阻止:“不许瞎说,你主子怀着身孕呢,怎么能听这些东西?!拣要紧的来说。”
小允子咋了咋舌,继续道:“听悫妃身边的宫女说,悫妃娘娘半个时辰前就打发他们出去了,一个人在内殿。如今皙华夫人回禀了皇上,已经当畏罪自裁论处了。”
我心下微凉,叹了口气道:“可怜了皇长子,这样小就没有了母亲。”
敬妃看着从窗外漏进地上的点点日光,道:“当真是可怜,幸好虽然没有了生母,总还有嫡母和各位庶母,再不然也还有太后的照拂。”
我微微颔首,略有疑惑,“只是虽然件件事情都指向她,悫妃又何必急着自裁。若向皇上申辩或是求情,未必不能保住性命。”敬妃明白我的疑惑。这事虽在情理之中,然而终究太突兀了些。
她道:“即便皇上肯饶恕她,但是必定要贬黜名位,连皇长子也不能留在身边抚养。”她的语调微微一沉:“这样的母亲,是会连累儿子的前程的。”
我的心微微一颤,“你是说——或许悫妃的死可以保全皇长子的前程。”
敬妃点头,不无感叹,“其实自从上次在皇后宫中松子伤了人,悫妃被皇上申饬了之后回去一直郁郁寡欢。悫妃娘家早已家道中落,只剩了一个二等子爵的空衔。真是可怜!为着这个缘故她难免要强些,可惜皇长子又不争气,悫妃爱子心切见皇上管教得严私下难免娇纵了些,竟与皇上起了争执,这才失了宠。现在竟落得自缢这种地步,真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团着手中的绢子,慢慢饮着茶水不说话,心头总是模糊一团疑惑挥之不去,仿佛在哪里听过想起过,却总是不分明。敬妃见我一味沉默,便叮嘱我:“恬嫔的事是个教训,妹妹你以后在饮食上万万要多留一个心眼儿。”
我想了半晌,终于有些蒙昧的分明,于是悄声道:“姐姐曾经跟我说皙华夫人曾经小产,还是个成了形的男胎,是么?”
敬妃静静思索片刻,道:“是。”
“是因为保养不慎么?”
敬妃的目光飞快在我面上一扫,不意我会突然问起这些旧事,道:“当时她虽然还是贵嫔,却也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又怎么会保养不慎呢?”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宫中传言是吃了端妃所赠的安胎药所致。”
我的睫毛一烁,耳边忽忽一冷,脱口道:“我不信。”后宫这样的杀戮之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我凭什么不信,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想起昔日与端妃仅有的几次交往,她那种怜爱孩子的神情,我便不能相信。
敬妃的神情依旧和靖,说的是别人的事,自然不会触动自己的心肠。她不疾不缓道:“别说你不信,当时皇上与皇后也不怎么信,终究还是不了了之。只是此事过后,端妃便抱病至今,不大见人了。”
这其中的疑窦关窍甚多,我不曾亲身经历,亦无关眼下的利益,自然不会多揣度。只觉得前尘今事,许多事一再发生,如轮回纠结,昨日是她,今日便是你,人人受害,人人害人,如同颠扑不破的一个怪圈,实在可怖可畏!
悫妃的丧事办得很是潦草,草草殓葬了就送去了梓宫。皇后为此倒很是叹息,那日去请安,玄凌也在。
说起悫妃死后哀荣的事,玄凌只道:“汤氏是畏罪自裁,不能追封,只能以‘悫’为号按妃礼下葬,也算是朕不去追究她了。她入宫九载,竟然糊涂至此,当真是不堪。”
皇后用绢子拭了拭眼角,轻声纠正道:“皇上,悫妃入宫已经十一载了。”
玄凌轻轻一哼,并不以为意,也不愿意多提悫妃,只是说:“汤氏已死,皇长子不能没有人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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